她聞言頓時炸了,又狠狠甩了他一鞭,“你還說沒騙我?你明明一早就知道那依依是假的,你還瞞著我,讓我一直深信不疑,其實你一直在看我笑話!”
這一下力道極重,他卻沒叫喊,“是,我一早知道。可是翩翩,我身上雖沒中依依的毒,可我的心中了,那毒已深入骨髓,這一生,除了你,我的心再裝不下別的女人。”
她剛剛舉起的手一時頓住,再甩不下去,軟軟地垂了下來。
他怕她不信,又急急道:“翩翩,你還不信嗎?這三年來,我連一個妃子也沒娶過,碰都沒碰過別的女人一下,這不是中毒是什麼?翩翩,你不放我下來,好歹別再蒙著我的眼,讓我看看你……”
她心裏喊著不能相信他的鬼話,人卻鬼使神差地繞到他身前,將他眼上布條取下。赫連玥心裏一陣歡喜,抬眼望去,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此時就站在他麵前,離他隻一尺遠。她哭得淚眼婆娑,一臉淒婉,長發鬆鬆的綰在腦後,久病初愈,她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單薄的身子罩在寬鬆的裙裾下,顯得那樣軟弱無助。
他的心快要化了,恨不得立即將她擁入懷中,“翩翩,我好想你,一直想你,之前心裏恨你絕情,總以為日子久了,就會將你忘了,其實一直自欺欺人,我從未放下過。我的身子雖沒中依依,可心中了,我這身子和心,都是你的,你曾答應過我,這輩子都不會嫌棄我,你難道忘了嗎?”
她怎會忘了?她記得清清楚楚,他曾厚顏無恥地將自己剝光了,說他的身子和心這一輩子都是她的,逼著她收下。她怔怔上前一步,撫著他的臉,那棱角分明的線條,曾多少次進入她夢中,她怎麼能忘?
“我沒忘,可我怕……我怕你騙我,我怕你搶走丫丫,我怕會再失去一次……”他根本不知道,她做出離開的決定需要多大的勇氣,她若是因一時頭腦發熱答應了他,而事後又再一次失去他,她會萬劫不複永不得超生。
“不會的,翩翩,我們失去過,嚐過那刻骨銘心的痛,那痛不欲生的滋味,我們再也不要嚐多一次。從此以後,我們就是彼此的依依,除了生老死別,再沒任何事可以讓我們分開。翩翩,放我下來,讓我抱抱你。”
彼此的依依……
錢翩翩再也忍不住,哆哆嗦嗦將他的繩索解開。兩腳一落地,赫連玥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把將她摟入懷中,“騙騙,想死我了……”
啟明星在東方冉冉升起,天邊終於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又悄然來臨。
昨晚的雨沒有下成,雖是清晨,卻異常悶熱。嬌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隻覺身上汗津津的,想起昨晚的事,腦子一個激靈,徹底醒了。她慌忙看向床上,丫丫小嘴巴一嘟一嘟睡得正香。
她放下心來,蘇宇仍在衣櫥裏,也不知有沒有被悶壞,她快步走到衣櫥前打開門,卻見裏麵除了衣物,什麼也沒有。
她不由愣住了,沒想到那人竟自己解了繩索跑了,還好他沒把丫丫帶走,可他就這麼一走了之,連句話也沒給她留下,她心裏不覺一陣失落難過。
昨晚她不敢放心去睡,隻在榻邊枕著胳膊睡了一晚,此時腰酸背痛,身上又汗津津難受得很,便想趁著天還沒大亮,去浴房擦拭一下。
浴房裏光線暗沉,她頭暈腦漲的,將身上衣物脫了搭在屏風上,用帕子絞了冷水往身上抹,朦朦朧朧之間,總有種哪裏不對勁的感覺,她頓了頓,猛地抬腳轉到屏風後,蘇宇那張萬年不變的棺材臉,此時正睜大兩眼驚惶地看著她。
錢翩翩是被嬌花的尖叫吵醒的,昨晚一夜纏綿,兩人折騰到三更天才囫圇睡了過去,她隻覺眼皮打架,撐也撐不開。身上酸痛難忍,可心卻是滿滿的歡喜。她下意識伸手,想要摸摸那個人,誰知手一空,床的另一邊空空如也。
她一下驚醒,心涼了半截,怔怔望著那空無一物的半邊床榻,昨晚綿綿的情話言猶在耳,可他竟然就這樣走了嗎?
“丫丫……”她跌跌撞撞下了床,大聲喊嬌花,“丫丫呢?丫丫在哪兒?他把丫丫帶走了嗎?”
匆匆趕來的嬌花看到她脖子上那點點印痕,臉不由一紅,低頭安慰她,“沒有,丫丫好得很,還在睡覺。”
她用力舒了口氣,胸口仍砰砰跳個不停,無措地抓著嬌花的手道:“他果然是騙我的,昨晚明明說再也不分開,可天沒亮他卻扔下我走了。他定是回去叫人了,他定是要再回來把丫丫搶走。不行,我們走,馬上就走,我不能讓他帶走丫丫!”
太過在乎,以至失了方寸,若是要她再失去一次,她寧願從沒得到過。她心亂如麻,腦子也似被漿糊糊住了,根本沒去想一想,赫連玥如果想帶走丫丫,早就得手了,又何必去而複返?
而嬌花方才被蘇宇那麼一嚇,此時也是方寸大亂,他雖不是有意,到底看光了她的身子,她還沒來得及興師問罪,他卻頭也不回地跑了。此時聽小姐說要離開,她亦是恨不得身上長了翅膀,早早離開這個鬼地方。
於是,主仆兩人手忙腳亂,草草收拾了一番,連唐太醫一家也來不及告辭,天剛大亮,便抱著仍然迷瞪瞪的丫丫出了唐府的大門。出了門,才曉得今日竟是千燈節,千燈節是丹夏大節,天雖才亮,大街上已有不少人早早出了門,為今晚的千燈節做準備。
看到不少宅子前已早早掛起花燈,錢翩翩心裏又是一陣心酸,他為她紮的花燈,她永遠見不到了。她別開臉,抱緊丫丫加快了腳步。
剛走了幾步,便聽身後一陣急速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聽那聲音,人數還不少,她的心開始慌了,他果然帶了人來搶丫丫。她低了頭,腳下飛快,隻願他看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