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夜已四更。

宋也從睡夢中被揪出來的時候,憋了一肚子的火。

可看到宋從極那冷淡至極的臉,再大的火也都瞬間偃旗息鼓了。

“侄兒啊,這麼晚把叔叫起來有什麼事兒?”宋也打著嗬欠問道。

宋從極換了一身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二叔,你可有事情想告訴我?”

宋也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吧?”

“那我有。”

“啊,天都沒亮呢,有什麼等天亮再說。”宋也察覺到要完蛋,說著就要跑,門卻被魁鬥給堵住了。

宋從極也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和淮安侯府的婚約,二叔作何解釋?”

宋也心虛地瞥了他一眼,說來也是可笑,他一個長輩怎麼每次見宋從極都跟見自己爹似的,讓宋從極這麼沒有情緒地看著,心裏一陣發怵。

“……你知道了啊?”

“還想瞞多久?”

宋也臉上有些掛不住,“其實這事吧,不賴我,真的……我和白禮那天喝多了,隨口那麼一說,他女兒到歲數了還沒嫁出去,你身邊也正好缺個人,我不就跟他一拍即合了嘛……你也知道,我這喝多了就沒把門,我們兩醒來都忘了這事了。誰知道傳出去了,都以為你要娶她……”

“以為?”宋從極斂眉,冷冷開口,“天亮後把婚約退了。”

宋也試圖掙紮:“……其實吧,淮安侯心裏有數,他們家那情況也不是上京城誰家都能挑的。再說了,白優那身體去哪家也當不了主母,不會奢望正妻之位。你這情況現在也沒人敢嫁你,要不你……”

宋從極冷冽的視線從他身上掃過,宋也立馬識相的閉嘴,“你放心,我明天就把這婚事退的幹幹淨淨。”

說完,也不等宋從極開口,趁著魁鬥沒攔著,飛也似的溜了。

宋從極靠在軟榻上翻看魁鬥送進來的卷宗。

倉庫是半年前開始傳出鬧鬼傳言的。

之前一直沒有人注意,直到多喜郡主在半月前突然失蹤,才發現有這樣一個地方的存在。

可根據現場來看,如若是精心設計過的格局,那幕後的凶手勢必在上京有一定的財富或者身份。

每次機關裏的暗器不一樣,說明有人一直在進行著調整,可自從天玄司接管就有人看守在那裏,調整的人又是怎麼進去的?

從死者現場的衣物來看,除了天玄司的人馬和多喜郡主,其餘的死者沒有特殊的規律,老人孩子女人男人……什麼樣的都有,更像是隨機抓取或者意外闖入。

如果凶手真正的目的是需要陽氣,那用途又是什麼?

宋從極將這些可疑的地方一條條列了出來,更多的線索恐怕得等救回來的那個人醒了才行。

窗外晨光微露,折騰一夜宋從極剛準備躺下,天相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請他立馬回一趟天玄司。

床榻上,被救回來的那個人目前身上已經做了清洗,從傷口就能看得出來他曾遭遇過了什麼。

傷者正值二十多歲年輕力壯的年紀,卻被折磨的瘦骨嶙峋,雖然沒有致命傷,卻也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太醫看到宋從極來,一言難盡地歎了口氣,“……這病人的情況比較棘手。不屬於單純的身體上的病灶,他……我治不了。”

太醫退到一邊,示意他身後躲在黑袍子裏的巫醫出馬。

“司主,你先來看看。”巫醫說著,走到傷者耳邊衝他喊道,“喂,醒醒,喂……”

床榻上原本雙目緊閉的人,像是聽到了召喚,睜開了眼皮,卻沒有瞳孔,隻有兩個帶著血絲的眼白,茫然而空洞地看著四周。

巫醫嚴肅道,“這病人能有所反應卻無法清醒過來,好像是活在另外一重夢境裏一樣。”

話音剛落,就看到翻著眼白的人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臉上全是絕望和驚恐之色,整個人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太醫急忙給他紮針平複。

“什麼原因導致?”宋從極問道。

“我們在他身上聞到一股奇怪的泥土味道,應該是因為長期使用某種香料或者藥物,導致他陷入到了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裏,如果無法確定這種東西是什麼,可能就沒有辦法讓他醒過來。”

巫醫說著跟太醫一起歎氣,“而且,這個人身上陰氣太重,跟活死人沒什麼區別,我從未見過陰氣如此重還能活著的人。人體講究陰陽平衡,要是沒有足夠的陽氣,他最多隻能撐3天。”

宋從極忽地想到了白優說過的那些話。

陰陽轉換,陽氣供給。

“缺陽氣那就補啊。”天相在旁邊急道,“他可是我們這案子的唯一幸存者,他要是死了,案子就比較棘手了。”

“陰陽補給聽著簡單,卻是最難實現的。普通人睡一覺,吃點補氣之食便也能夠恢複陽氣,但他這種情況,除非是對玄術命理極為精通的人,否則根本無從下手。”巫醫說道。

天相:“我這就去找。”

“沒用的。想當初天玄司初建,就是因為時司主精通此道,能解旁人所無法解之困,可惜我學藝不精,隻學到了皮毛,若是時家還有人,或許能試試看。可惜……”

巫醫沒再說下去,偷偷瞥了宋從極一眼。

宋從極情緒始終藏的很深,冷淡的麵容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倒是記得,早些年在上京的時候,時清先生有一次來家裏做客,他說起孫女時霓自小就喜歡風水玄術,在這一塊的造詣甚至已經超過了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