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文成肚裏叫聲:“苦也,怎麼弄到他們身上去了!”幸虧脖子變成了腳脖子,不然今天這事就沒法兒收場了!
薑文成肚裏叫苦,臉上卻掛笑,站起身來一打躬說:“為了增添酒席上情趣,開個小小玩笑,兩位大人休怪!”
這話說完,果然兩人腳踝上立即輕鬆了,低頭再看,絲絛無影無蹤。
薑文成哪裏肯罷手,再次默念咒語,用木劍指點著蕭菱兩個說:“這兩個都死定了,怎麼會笑?分明你們素日被我嬌縱得慣了,在客人麵前放肆,還要推到死人身上!再敢如此,定責不饒!”
兩個家丁不服,去看那姑娘和瘦小子。果然他們垂首伏地,用腳踢踢,紋絲不動,近前一試,氣息全無,確是死了。
薑文成長舒了一口氣,心想:“我還是見好就收吧!漏網那窮孩子既沒被我擒住,想必有些來頭兒,飛劍也顯見是有誰在暗地裏搗鬼,這酒宴倘再不散,難免還要出事。”他心中默念:“三清教主在上,弟子薑文成這裏叩拜了!倘若我就此散了宴席,須吃這兩個鳥人恥笑,傳揚出去,教主臉上也無光彩。我隻請他們三個吃了這一杯,即刻回去睡覺,再不生事。隻求教主保佑那柄劍再不飛來席上攪擾……”
祝禱已畢,薑文成站起身來,雙手捧起酒杯,向季三省等三人笑道:“就請列位大人飲了此杯。相聚不易,下次再見,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幹!”
他一喊“幹”,另外那三位也連忙舉起酒杯,心裏想的都一樣:“趕緊喝,可別等窗戶外頭再飛進那把寶劍來!”
酒杯還沒沾唇,地上躺的那個小叫花子突然蹦起來,笑嘻嘻朝四周指指說:“你們還有心思喝酒哇?快瞧瞧,怎麼啦?”
彭元話音剛落,就聽得大廳中響起霹靂一般轟鳴,震耳欲聾,在場的人一時全都呆住。原來雕梁畫棟、陳設華麗的一間大廳頃刻間土崩瓦解,破爛不堪,眾人都站在一片破碎瓷片、爛木紙屑之中。薑文成深知這一堆廢物皆是珍貴古玩、名人字畫,價值何止千金!老賊的心緒一時也亂得如同這間大廳,他咬牙一指彭元說:“看來今日之事俱是你這小兒所為,老夫今日不取你性命,誓不為人!”
薑文成轉身去取案上木劍,卻見幾案早成一堆碎木,幸喜木劍還橫丟在上頭,趕緊彎腰拾起。
彭元笑嘻嘻說:“今夜有幾樁事,確是學生所為。隻眼前這一件,倒不敢掠他人之美!”
說著,看了謝珠一眼。謝珠報他一笑,十分得意地對薑文成道:“你將我捆在這裏頭,大言不慚地說誰也休想進來,偏我禿子兄弟遠比你那什麼黑蝙蝠白老鼠客人厲害,進來放開我。我待在這裏頭也沒什麼事好做,就幫你收拾一下這間大廳,甚是好玩兒!”
話猶未畢,階下有人喊道:“沒錯兒,這裏就是這丫頭砸的,我在外頭聽見了!”眾人回頭看,卻是捆在地上的侯霽。
薑文成聽得是謝珠幫他“收拾”的,隻氣得七竅生煙,用木劍向謝珠頭上一劃。謝珠害怕,情不自禁抓住彭元。
彭元說:“別怕,他弄錯了!”
果然那邊黑蝙蝠“哎喲”了一聲,直挺挺倒下,身上已被絲絛牢牢捆住。薑文成更怒,又朝彭元頭上一劃。這一劃不打緊,把玉麵羅漢也捆上了。
彭元笑嘻嘻說:“你這一招兒有趣得很,我也試試!”
他從地上拾起一條桌腿,也學薑文成的樣子,往他頭上畫個圈子。薑文成“哇呀”一聲叫,一根木樁般倒下,木劍也扔了。
他被捆紮得粽子一般,隻好眼睜睜看著。齊三姐從地上撈起半個碎瓶,躥到薑文成身邊,咬牙說道:“也不知你這狗官殺了我多少義軍兄弟,今天我要替他們討還血債!”說著,半個大瓷瓶已高舉過頭,直砸下去。
薑文成腦袋登時被砸成爛西瓜。齊三姐轉身對謝珠說:“你外公和父母的仇,卻要你自己報!”
謝珠從禿子手裏接過青龍劍,怒叱季三省道:“你到我親人那裏謝罪去吧!”一劍將他揮作兩段。
齊三姐又奔向黑蝙蝠。朱太公慌忙扯住她說:“我們要殺,豈不早殺了他?”
齊三姐怒道:“這小子不講義氣,他打翻我的仇須報!我隻打斷他一條腿,看他可還跑!”地上拾起一條硬木椅腿。
彭元一旁笑向齊三姐說:“老奶奶不必多勞,我看他一條腿早斷了。”
禿子心下疑惑,走上前去細看,大呼小叫說:“正是石鎖砸斷的地方!”
彭元問葛森:“可是麼?”
黑蝙蝠皺著眉頭說:“正是這裏。薑大人替我醫好了,適才一跌,又劇痛起來。”
彭元彎腰看看說:“若是醫好的,不是這光景。他施了什麼法兒哄你,如今他……嗯,就算他真死了吧,他的法術自然也就失靈。我不是郎中,也無可奈何。讓你的伴當陪你城中尋個瘍科的郎中,好生醫治。”說著,解了他和玉麵羅漢的繩索。
玉麵羅漢扶他哥哥起來。兩人滿麵羞愧,拱手謝過朱太公和齊三姐,一瘸一拐地出廳去了。
那黑蝙蝠葛森雖近無賴,到底還有些江湖的豪氣,後來蕭菱去臨安府行刺秦檜,他與蕭菱狹路相逢,蕭菱失手,他並未與她為難,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表。
彭元等一行六人離開薑府,都到了北關石碾巷李毅家中。李毅喜從天降,即刻忙碌起來。
齊三姐抱住芷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說個不休。彭元、蕭菱、禿子和謝珠四個湊到一處,爭搶著訴說別後遭遇。禿子講到王小二給他當保鏢的事,把個蕭菱笑得前仰後合。彭元說起黑店裏吃酒,巧遇方赤龍,探得謝珠行蹤。
謝珠笑道:“便宜了那兩個混賬男人!我哪裏用得著那許多金銀,想讓他們受困而已。”
彭元說:“可惜那方赤龍是綠林出身,他可不是‘不吃嗟來之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