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彤握住陳教授的手,激動地說:“陳大夫,你不要考慮花錢的問題,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治好父親的病。”
陳教授拽著田小彤坐了下來,和藹地勸說道:“小彤,你放心吧,我會盡力而為的。隻是你父親現在這種情況,隻能夠做一些保守治療。當然了,這也會麵臨風險的,隻能是維持,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父親已經是這個年齡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田小彤聽出陳教授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她點了點頭,“陳大夫,我就聽您的。”
陳英陪著田小彤辦完了相關的手續。田小彤看到陳英熬紅的眼睛,勸陳英回去睡一會,陳英就是不肯走,這讓田小彤很受感動。
陳英說:“嫂子,要麼,我給譚段長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吧。”
田小彤擦了擦眼角的淚,說:“算了,這陣兒夠讓他煩心的了,剛被撤了段長,父親又病重了,他哪裏承受得起呀。我爸剛才還說不讓我告訴譚連民呢,如果他回來,可能會加重父親的病情。”
“要是譚段長知道了,肯定會埋怨你的。”
“我父親犯病,就是分局的一個老同誌來電話,告訴了他譚連民犯錯誤被撤職的消息,才讓他心髒病又犯了。我父親對我們一直要求很嚴,尤其他對譚連民的期待值很高的,這是他選的女婿,他關注著譚連民的發展,他哪裏經受得了這樣的打擊。過去,對你們的那起傳聞,我父親也聽到了,可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
陳英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說:“田書記這樣的老領導的水平就是高。”
田小彤抓住了陳英的手,說:“陳英,過去是嫂子錯怪了你,給你造成那麼多負麵影響,你不會恨我吧。”
“嫂子,你看你說了什麼話呀,這都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製造出的謠言,有誤解也是正常的,我怎麼能怪罪嫂子呢。”陳英真誠地說。
“那就好,那就好。”田小彤興奮地搖著陳英地手,說:“你原諒我了,太好了,我不會再上別人的當了。”
紅太陽站是淩水車務段所屬的運糧第一大站,它的位置是兩個鐵路局的分界站,處於北方平原的腹地,自古以來就是個天然的大糧倉。
譚連民到紅太陽站已經是半夜時分了,放眼望去,紅太陽小鎮上已經看不到幾許的燈光,家家戶戶都已經進入到了沉寂的夢鄉。而紅太陽站的貨場卻依然是燈火輝煌,貨運專用線上躍動著一個個身影。
他登上了停泊在閑置下來的線路上的3個客車廂,他知道這裏是裝卸工臨時休息的地方。從初春的寒冷,走進暖烘烘的車廂,譚連民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那些疲倦的裝卸工們有的坐著,有的躺在了地板上,就連行李架上都睡滿了人。
這時負責車廂的科室幹部看到了譚連民,剛要開口說話,譚連民用手在嘴邊比劃,示意不要大聲,那個幹部悄聲說:“段長,真是沒辦法,連個好的休息環境都沒有,隻能將就著讓這些人躺一躺,解解乏了。”
譚連民眼睛濕潤起來,問:“休息的職工都在這裏嗎?”
“不,車站辦公的那些桌椅板凳上都是人啊。”
譚連民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他怕那個幹部看見,故意扭過身去,掩飾著將淚水從腮邊揩去,問道:“楊書記現在哪裏?”
“他還在現場指揮裝車呢。”
“楊書記身體怎麼樣了?”
那個幹部還沒等說話,淚水就先流了下來,說:“楊書記人都脫相了,他一直就在運糧的現場,從他到這裏來,幾乎沒有睡過囫圇覺,經常熬通宵,困得實在不行了就迷糊一覺,隻要他一睜眼,就會出現在運糧一線。”
譚連民按照幹部的指引,來到裝車現場,可是在那些忙碌的人群中,找到楊啟才何等的艱難。因為紅太陽站是剛剛合並過來的,沒有幾個人認識譚連民,他的形象與那些穿著邋遢的裝卸人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沒有人願意搭理他。他明白了這個道理,便幫助人家搭把手,再打聽楊啟才時,特意把自己的身份亮給了人家,那個人的眼睛一亮,一指就在旁邊的一個人。
譚連民看到旁邊的一個人,正在幫助別人將一個個麻袋托上肩,那個人渾身上下都是灰塵,扣著的棉帽子都向外紮撒著,露出的部分,滿臉的胡子。譚連民怎麼也看不出這個人就是楊啟才,他試探著喊了一聲:“楊書記。”
那個人直起腰來,摘下了棉帽子,頭上熱氣騰騰飄浮起一層的白霧,從濃密的胡子中間露出兩排白牙,“嗬,你事先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就上這來了?”
“老夥計。”譚連民哽咽了,張開雙手便將楊啟才擁抱在懷裏。
楊啟才把譚連民領到了運轉值班室,把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把塵土抖了抖,他笑著說:“你看這些人在哪睡的都有,就沒有人敢來這裏睡覺,誰都知道運轉的工作繁忙,怕在這裏影響值班員工作,出現安全事故,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值班員看到兩位領導進來,忙著站了起來。楊啟才向值班員介紹譚連民,譚連民與值班員握手,說:“我這個段長當得太不稱職,哪有值班員不認識段長的。”
楊啟才把桌上水壺裏的開水倒進盆裏,洗手洗臉,拿手巾擦幹後的臉上才突顯一份容光。盆裏的髒水混濁得已經見不到盆底的顏色,值班員要去幫助他倒掉盆裏的水,他卻擺手拒絕了,端著盆出去了一會兒,進來時,盆裏換上了清水。
譚連民說讓楊啟才回段裏,楊啟才就是不肯。譚連民搬出了路局的命令,說讓自己在這裏肯定能接好楊啟才的班,也算是戴罪立功。
兩個人爭執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讓楊啟才回到段裏去。楊啟才說話時,一個勁地齜牙咧嘴,後來話都說不出來了,萬分的痛苦,用手頂著腹部,楊啟才接過值班員遞過來的熱水,喝了口水,緩上氣來,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你知道的,這是老毛病了,沒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