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萱草流年(1 / 1)

第十一章

萱草流年

去校門口給女兒送飯。穿過廣場時,一池青蔥亮人的眼。時值初夏,萱草又青。滿心的喜,卻不敢停留。待熱乎乎的飯菜遞到女兒手中,叮嚀幾句,才又折向一池鮮綠。碧葉叢叢,菁菁滋長,向著黃花醉人的仲夏。

最早與萱草結緣,是在餐桌上。幼時盛夏,母親端上一盤明豔,淡綠的梗兒,金黃狹長的瓣兒,爽口的清香攫住尚嫩的味蕾。在母親汗水浸潤的微笑中,記下她的名字——“黃花菜”。年節裏,母親也常買些曬幹的黃花菜,用水泡開,拌入美味的什錦,或切碎入餡,包出可口的水餃。黃花菜,在母親的巧手裏,變成誘人的美食。

在外求學時,迷上丹青。摹一幅花鳥,畫幅右側,一叢長葉,幾枝花苞幾朵黃花,都柔韌地向左上方伸展。花葉所向,閑雲嫋嫋,白鶴振翅。似曾相識的黃花,勾起清香的記憶。美術老師講,那美麗的一叢,是萱草。

查資料,才知這萱草竟是“黃花菜”,別名“忘憂草”。《博物誌》載:“萱草,食之令人好歡樂,忘憂思,故曰忘憂草。”萱草又是中國的母親花,古時遊子遠行前種下萱草,希望減輕母親的思念,忘卻煩憂。孟郊《遊子詩》中有“萱草生堂階,遊子行天涯”的佳句,曹植曾為之作頌,蘇東坡亦曾為之作詩。萱草不僅是美味名花,還是良藥。《本草求真》中說:“萱草味甘而氣微涼,能去濕利水,除熱通淋,止渴消煩,開胸寬膈,令人心平氣和,無有憂鬱。”

深深地愛上萱草。然而正值多夢青春,未賦新詞強說愁,情意懵懂,以為月下花前便是天荒地老。夢如繁花,玩心茂盛,地上的一叢,再怎麼遙望雲端,也不能化鶴高飛。仲夏,校園裏萱草怒放,“忘憂”花妍,卻是顧影自憐,多愁善感。收到母親托姐姐寫的信和寄來的衣物,感受到她殷殷的牽掛與眷念,才感覺縷縷幸福的慰藉。

流年飛度,做了母親。瑣碎的柴米油鹽顛覆了斑斕的美夢,女兒變成生命的重心,忙碌化作日子的主旋律。繈褓時的夜夜不眠,蹣跚學步時的提心吊膽,初寫作業時的日日相陪,少年叛逆時的苦口婆心,步入高中,喜著她的刻苦勤奮而又為她的健康憂慮,午休時舍不得早喊她一分鍾,早晚準時做了合她口味的營養飯菜送到校門口。回望母親,多了理解與寸草報恩之心。撫小敬老,每日盈盈淺笑。棄了丹青,在時光的夾縫裏,拾起曾丟下的文字,偶爾於鍵盤上敲打,積葉成章,便有了報刊上墨花朵朵的欣喜。哪裏還覓得到閑愁?

年年歲歲萱草花,走向不惑的年紀,對萱草的“忘憂”花語,有了更深的體悟:用心去愛,用汗水潤澤生命的時日,才可心平氣和,遠離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