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

偶然的重逢,恰好的遇見。

在東區十字路口,這裏是T市一貫的繁華地帶,人來車往,熱鬧非凡。

從二樓的咖啡廳往下看,就是那繁華吵雜的市街。

“感覺,這些年過去了,T市的發展是越來越好了——”兩個人對坐著,旁邊是湖藍色的玻窗,穿著紅色整齊的工作服的服務員胸前帶著蝴蝶領結,穿梭在桌間。

秦瑜澄,小澄是在靠著上的一邊,而冉依顏的方向是下。

而秦瑜澄,當初的小澄,此刻已經是一個大男生,也算大半個成熟的男人,此刻的他,年輕如朝暉,在冉依顏麵前,那份身上的蓬勃朝氣,活力的逼人……

而他就著下麵的繁華街市這樣歎息了一句。

服務員過來,躬身——

“先生,這是你的藍山咖啡,——這位女士的拿鐵,請慢用——”

兩杯咖啡擺在麵前之後,冉依顏用勺子輕輕的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喝咖啡之前一定要用勺子去攪,然後看見一圈細細的奶泡她才會開始喝,大概是以前留下的習慣。

她的確是很久沒有喝咖啡了,連咖啡店都很少來。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如果是像我們這種,每天都在這市裏生活,看著看著也覺得就這樣,如果是離開久了的人,突然回來,就會發現變化很大——”

女人漫不經心的說著,勺子還是在漫不經心的在杯子裏攪著圈圈。泛上來一圈圈的白色奶泡。

而小澄就那樣看她,看她的動作,看她的神態,從外貌上看,她幾乎一點都沒有變,從九年前他離開的那會,她明豔動人,美的讓人怦然心動。

隻是,那時的她,身上常常帶著些青澀的氣息,那時的她,常常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那種軟弱,和多愁善感,讓她總有種很迷茫的人生態度在裏麵。

那時,她還不是冉家的女兒,她以為自己是秦家的女兒,那個時候,麵對冉母的欺負,冉雙露的欺壓,她總是用忍讓,寬容去麵對。

那個時候的冉依顏,讓他很心疼。

那時的秦瑜澄如果說聽話,隻會聽兩個人的話,一個是他的媽媽,杜雨娟,還有一個就是他的堂姐,冉依顏。

他還記得,有次,因為冉家欺她太甚,他甚至翻牆進冉家,去做出報複冉家的衝動,那個時候,隻為她,因為他心疼她。

他不想看她被她們欺負,尤其是她們,當時冉家的那對母女,所以,他明知道自己氣力也小,隻要自己那樣魯莽的闖進冉家,可能會丟掉一條小命,可是,他還是進去了。

他想要幫她向欺負她的人討債,哪怕,這個回報隻是一點點,而承受的痛會讓他失去生命,他也沒有退縮。

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對冉依顏的依賴和憐愛比對自己母親的還多。

原因,母親原本就可以為了兒子付出一切,而堂姐,卻根本不用為堂弟付出一切,可是,她付出了。

但是,後來,顯然沒有什麼效果,他進去冉家就被傭人抓住了,然後被人像狗一樣扔進冉家的客廳裏,最後又被捆綁了關進了一間地下室。

那天最興奮的就是抱著冉雙露的手狠狠的咬上了一口。咬了幾個血洞出來。

後來,他還是被人放出來了,但是卻讓冉依顏做了更大的犧牲,交出了當初祁家給她的跟祁家訂婚的那條項鏈。

那個時候,他覺得,他欠她的,這輩子心裏都難平。

而她,似乎對他從來都不計較,甚至,這件事兒她提都沒有跟他提,全是她將傷痛一個人扛下了。

而,現在,在他麵前的美麗婦人,不僅過去這近十年的時間,沒有為她臉上多添一絲歲月的痕跡,反而,她如花的容顏,毫無瑕疵的肌膚,她膚色光潔而膚質細嫩,一點都不像結婚了近十年而且是生過孩子的女人。

她的身材保養得很好,就比如今天的她,穿著的並不華麗,反而是很不起眼的打扮,裏麵的白色的背心,外麵是長的薄薄的如同蝙蝠袖的針織衫,黑色的皮褲,貼身,緊腿,下麵是一雙鉑金縷空涼鞋。

凹凸有致的身材,身體稍微的比過去豐腴,多添了一份少婦的情懷,比過去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風韻,這樣,現在的她看起來,美麗,溫和,多情,知性。

一恍惚,仿佛麵前坐立的依然是當初的婷婷少女般……

隻是,一切,是,卻也不是了……

因為,旁邊,他的右邊角邊,還掛了個紮著衝天辮的小手捧著,小嘴都是奶油的,大口大口吃著泡芙的小女孩。

這小女孩真的很漂亮,眼睛大大,晶亮而靈動,皮膚剔透雪白,隻是,五官長得不像冉依顏,像另外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年輕的男人眉宇一暗,然後轉頭過去,是一個小澄不想提他名字的人……

冉依顏也不知道為什麼,小澄會突然這樣看旁邊的沙拉一眼,眼眸似乎意味深長,沙拉呢,她下細看自己的小女兒,小指頭被泡芙上麵的一層酥皮細屑沾的滿滿的,還滲進了小指甲縫裏,雖然她的指甲剛剪過,指甲溝並不深,但是,的確也粘在了指頭上不少。

而她,正將手中的吃了一半的泡芙放下,然後專心的舔著自己的手指頭。

先將小手清理幹淨了再繼續。

冉依顏每次看到女兒貪吃的模樣總是忍俊不禁。

“對了,你在英國好不好,我。我有很久沒有打電話給你……”說道這裏的時候,她的臉色有點訕然,所以,語氣頓了一下,有些遲疑。

沒有打電話,這原因,似乎是有點尷尬,這是讓她和小澄都比較尷尬的話題。

小的時候,他不過就十二歲,而她呢,也就剛二十歲,那時家裏貧窮,而他們,就是生活在最底層的那種人士,那個時候,日子過的拮據,緊巴巴的,而且,就算冉依顏後來在物質上麵不是那麼緊巴,那個時候,已經有風冿揚每個月彙給她賬頭的零用錢。

但是,她的日子依然難過,因為那個時候的風冿揚,總是欺負她。

而她,也一點不了解他,每天被他整的身累心累,所以,依然是日子難過。

那個時候,她能依靠的,最惦記的卻是小澄一家。

想那個時候的嬸子,小澄,和她,仿佛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可是,後來,一切又都變了……

恍然間,女人的眉宇間就彌漫開了些許哀傷,真的不知道怎麼來麵對這一切。

而秦瑜澄將冉依顏那略帶哀傷的神色看在眼底,卻淡淡的略過其他。

“我在英國很好,過去的那家史密斯夫婦很喜歡我,他們沒有孩子,讓我做他們的養子,並且為我申請了英國公民的身份,所以,我現在的名字叫史密斯傑頓,這是我過去十五歲時他們夫妻倆為我取的這個名字,如果不是憑借這英國公民的身份,我少有機會被保送出去——”

冉依顏低頭,聽到這話有些羞愧,的確,雖然那時她是動用了關係將他送出去,終究卻沒有能力給他一個更穩定的環境,一切,還是必須得靠他自己。

“對不起,小澄,我沒有照顧好你——”

她不知道他被保送了什麼學校,也不知道史密斯傑頓這個名字的意義,因為她不關注金融那一塊,所以,也並不知道這個名字的影響力。

她現在隻是單單的覺得心裏有些難過,隻因為她沒有將他照顧好,開始是沒有能力,後來沒有資格,或者說沒有這個義務。

她已經不是他的親堂姐。

“隻是——”她想解釋什麼,許久,也發現自己解釋不了什麼,這麼多複雜的東西在裏麵,該從何說起,而且,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而小澄就看見她說對不起時那落寞的神情,眼眸有些無措的下斂,手抵在唇邊,隨後,在那一聲突然的‘隻是’之後,她卻又沒有說下去,轉頭,一時頭側向窗邊。

美麗的臉龐落在那明亮的光線裏,而她的小臉接著光暈仿佛散發一層薄薄的光暈,明豔的動人,簡直讓人心神一屏。

其實,那個時候,她對麵的年輕男人真的是差點沒有忍住,他真的很想將手伸出去,然後觸碰她的臉的。

他很想碰。

他的手就放在桌上,他想抬起來去觸碰那張臉的,他真的很想,他想安慰她,不想見她難過,她難過,他會難過,她不知道麼,這些多年,他能一直支撐下來的原因都是因為她,他希望,有一天,他回來,可以功成名就,滿身耀光,他希望,他能保護她。

這是他從小的願望,是的,保護她……

他不想看見她傷心,難過,就想小時候她每次抱著他哭泣的情形,她的善良,她的執著,她的淚,一顆顆的都曾流進他的心底。

隻是,那個時候的他,除了瘦弱的軀體,什麼都沒有,他不能保護她,見她哭,他不能安慰她,甚至有次,為了幫她出頭,進了冉家的院子,最後,卻是她做出了更大的犧牲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