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聞言,點頭退了下去。
方瑤道:“給公公傳消息,阿錦給的證據也收集地差不多了,別人說話定沒有朝中名聲最為清廉的左相大人可靠,就讓公公第一個去舉報吧。”
流螢端著茶水從一旁經過,聽到方瑤與蕭琴二人所言的話,雙眼亮了起來,眸子裏頭更是一派激動,雙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能感覺到上下牙齒因為激動而打起了顫來,小姐,我流螢也能出一份力。
她朝外走去,花園那站著一個極為風流儒雅的男子,男子站在亭子裏頭,笑意盈盈地朝流螢走來。
“流螢,我以為你不會來見我。”他笑了笑,拉著流螢往涼亭內走去。
流螢卻把手抽走,道:“田笑,今日你若幫我,我定答應與你成親。”
田笑雙眸一亮,立刻道:“敢不從命。”
“田笑,我要你在左相之後,揭發藏空相士相士門所作所為,這裏,便是證據。”
流螢說著,遞上了一疊紙張,田笑愣了下,接過這些紙張一一查看,這一看下來,他麵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沒想到,一個相士門竟做出了這麼多令人厭惡之事。流螢,這事交給我,我若做到了,便要以八抬大轎迎你進門,你敢是不敢?”
流螢麵上一紅,哪有如此求親的,她跺了跺腳,道:“哪裏不敢!我就等著你抬著朱紅色的八抬大轎來娶我,敢不來,我帶我家小姐賴你家去。”
話一出口,流螢一顆心砰砰直跳,見田笑看著她嗬嗬直笑的模樣,羞惱道:“我要去給小姐倒茶了。”
見流螢逃地比兔子還快,田笑終於悶聲笑了出來,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出雲,你回去準備一下迎親用的東西,媒婆要請最會討喜的來。”
小廝出雲跟著高興地應了聲,便隨著田笑出了仁親王府。
流螢給方芸兒送上小姐吩咐的安神茶之後便尋思著田笑在朝中的地位。
田笑乃是吏部尚書,處事圓滑,又是皇上直接提拔,皇上最為信任,左相大人與田尚書二人一道,便是有人想要為藏空說理,怕是難了。
見方芸兒終於入睡,婁錦才緩緩從床榻旁站了起來,對固倫公主道:“外婆,宮中有兩個藏空的爪牙,這兩人最近很是得寵,還請外婆與梁嬌合作,暫時將這兩人隔閡。”
固倫公主點了下頭,便道:“這事交給我,你身子不舒服可莫要出頭,有我們呢。”又囑咐了幾句,她才走了出去,直直朝皇宮而去。
婁錦心裏略微一定,這才與流螢烏嬤嬤道:“流螢,我不舒服。”
平地驚雷,莫過於此。
流螢和烏嬤嬤同時一驚,扶著婁錦坐下,才道:“小姐,可是哪裏不舒服?我去尋太醫來。”
婁錦坐了下來我,可肚子卻一陣抽痛,此時額角上才悶出了汗來,她拉了流螢一把,“不能去尋太醫,我的脈相不準,絕對不能去尋太醫!”
烏嬤嬤急得團團轉,這下更是恨自己早年沒有學醫,幫不了小姐。
“小姐,你告訴我們,要怎麼辦?”現在王府內有用的能用的人都出去了,小姐才懷孕七個月,可不敢出什麼事啊。
婁錦指著床頭八寶閣道:“我氣息不穩,必須得釋放縮骨功,要不會傷了孩子。先把藥給我。”
流螢見小姐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臉色也越發蒼白,嚇地也渾身哆嗦。
她擦了擦婁錦額頭上的汗,道:“小姐,您可要撐著,您一定會沒事的。”
婁錦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扯開了一抹笑來。
烏嬤嬤顫巍巍地將藥遞了過來,婁錦吃了藥再把功散了,衣服瞬間就撐大了起來。
彼時,外頭傳來了幾個女子的說話聲。
流螢與烏嬤嬤神色一凜,扶著有些昏昏沉沉的小姐上了榻,將被子蓋上,這才走了出去。
方瑤和蕭琴正要進來,烏嬤嬤立刻與二人使了個眼色,見不遠處有幾個貴女朝這裏走來,壓低聲音道:“小姐釋功了,肚子顯了出來,瑤兒小姐,琴兒小姐,你們一定要幫忙攔著那些人,莫要讓人懷疑啊。”
方瑤和蕭琴一聽這話,兩人都神色凝重。
她們與婁錦的月份差不多大,這個時候錦兒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否則白日裏她不會散功的。
蕭琴側過頭去,見著那幾個貴女為首那人正是視自己和婁錦為眼中釘的白玉。
蕭琴對烏嬤嬤道:“把門關上,我去引開他們。”
方瑤見白玉在裏頭,極不放心,就道:“現在你我二人的奴婢都隻有身邊這一人,世子也不在你身邊,你單獨去應付她很是危險。這樣,我們不如把全部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花園裏去,這樣你也不用單獨去應付她。”
蕭琴點了下頭,便與方瑤走到了花園那。
白玉與幾個貴女一路走一路說,見前方避著的房門愣了下,隨即厭惡道:“迎接客人竟還把門關上了,這新上任的三皇妃真是會做事。”
各府名媛都十分愛慕三皇子,這偌大的仁親王府就這樣與她們失之交臂,三皇子更是龍章鳳姿,卻偏偏成了婁錦那罪臣之女的丈夫。
“可不是,她素來囂張大膽,不是我們這些名門之後能比的。”
“可憐了紫曉姐姐和秦娟姐姐,二人本應該是堂堂正正的三皇妃和側妃,秦娟滿門抄斬,紫曉姐姐墜湖之後就昏迷不醒。”白玉越說越惱,更是恨那是蕭琴,她不是仰慕三皇子嗎?為何最後與懷遠侯世子結為連理?
白玉見那房門緊閉,她上門是客,沒有道理拒之門外,有了這份底氣,她便要去敲門看看。
與幾個貴女互相商量了下,都想著應該去敲門看看,方才不是聽說三皇妃就在屋內嗎?大白天的關門,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三人起了這疑心便走上前去。
“哎呀,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
丫鬟的叫聲很大,隻聽得花園那噗通一聲,喊救命的聲音竟是蕭琴的。
白玉可沒忘了蕭琴是壞了七個月的身孕,要是蕭琴落水,指不定沒了活路。
這一想,她的手便放了下來,與幾個貴女道:“走,過去看看。”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落水事件吸引了過去。
白玉他們幾個到的時候已經是遲了。
隻見人被救了上來,令人失望的是這掉下去的並非蕭琴,而是蕭琴的丫鬟,蕭琴就在那叫救命罷了。
烏嬤嬤走上前來,對那丫鬟噓寒問暖。
那丫鬟卻聽了蕭琴的聲音為了拖延時間而假裝如何都醒不過來。
烏嬤嬤便派人去尋了大夫來。
別人不知道這丫鬟是死是活,隻看世子妃哭地傷心便都來安慰兩句。
烏嬤嬤臨時喚了方清雅過來,方清雅一邊照顧著蕭琴,一邊警惕地盯著白玉。
而婁錦屋中,流螢擦幹婁錦額角的汗珠,過了好半晌,見小姐終於不再喊疼,而是安靜地睡了過去,流螢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隻不過,還不足一刻鍾,小姐便就醒了過來。
“小姐,您起來作甚?外頭有烏嬤嬤他們應付著,這還早呢,就多睡會兒。”
婁錦搖了搖頭,這個宴,當家主母若是不在,會引人懷疑,也會讓人覺得王妃倨傲。
“我們出去吧。”她現在身子好些了,今日也是被冬兒和容兒這突然之事給驚了一跳才會那般。
她眯起了笑,道:“我還要等義熙消息。”
流螢拗不過她,隻好陪著一道出去。
讓人擺好宴席,婁錦也在眾人之中坐了下來,方瑤和蕭琴見婁錦沒事,便也舒了一口氣,幾人坐在一桌,應付到宴席結束,便散了。
夜色降臨,仁親王府又恢複了平靜。
然而,方芸兒與婁錦二人相對,以紅燭為陪,此刻卻有些躁動了起來。
“劉韜,王爺可有消息?”
外頭傳來劉韜的聲音,“稟告王妃,線索到了安爵王府就給沒了。”
安爵王?
婁錦眯起了眼,難道孩子是被安爵王府的人藏了起來?
“去查一查,爵王府的誰與相士門的人有接觸,還有查一查梅貴人的底細,查幹淨些。”
“是。”
今夜的宮中注定不平靜,這樣的不平靜也注定了一些人的命運!
幾乎滿朝文武都集中在了乾清宮中,這是少有的一次不是早朝的早朝。
狹長的鳳眸眯了起來,屬於真命天子的龍威赫然屹立在龍椅前方。
明黃的色澤猶如一道淬了寒冰和烈火的毒素,讓人如臨深淵,又水深火熱!
“給朕說清楚,黑騎兵為何要把藏空相士給朕抓來?”
蕭匕安站在皇上下首第一人,桃花眼深深地看了眼失去了雙腿隻能趴在地上的藏空。
藏空相士,是他?
是錦兒的安排?
幾乎第一瞬間,他便了解了這些黑騎兵今日所為是受誰指使。
了解了這一點,他心中也拿捏了分寸,便耐著性子看著。
左相站了出來,道:“微臣要告藏空相士欺君罔上,謀害妃嬪,更野心勃勃,欲以假太子上位。”
金碧輝煌的乾清宮似乎突然間陷入死一般的平靜,然後接著是一陣哄鬧聲。
人群猶如那燒熱的油鍋中突然加入的一兩滴水,劈劈啪啪地炸了開來。
“謀害妃嬪?假太子?”任何一點都足矣讓藏空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要是他人說出來,他們定是不信的,藏空不過是一個相士,相士雖大,可真真算起來,又並非世家權貴也不是富可敵國啊。
皇上眯起了眼,心中突突一跳。他垂下眸來,看向左相大人。
左相麵無他色,隻微微低了皇上一眼,那雙眸子裏幹淨清澈,無懼無欲。
皇上的眉頭一轉,看向了趴在地上的藏空。
“抬起頭來。”皇上的聲音略有些硬了。
埋著頭的藏空聽得這話,食指動了一動,他緩緩抬起頭來,心中卻有了底氣。
有誰能證明他有子嗣?假太子?謀害芙妃嬪?
最重要的證人已經死在了路上,死無對證,沒人能扳倒我!
他咬牙,麵上卻一片淒苦,“皇上,微臣忠心耿耿絕沒有做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家國的事,微臣每日想著為皇上配出丹藥都已經耗費了全部精力,哪裏還有精神去弄那些奸惡之事。”
皇上點了下頭,丹藥,對了,他的丹藥也快用完了,他還等著藏空給下一批丹藥呢。
如此一想,皇上便看向左相。
“左愛卿,這話要沒有真憑實據,朕可是要嚴辦!”
場上再次陷入一片唏噓,所有人低垂著頭,雙手緊緊貼著腿側,卑躬站著。
左相拱手道:“微臣有證據!”
皇上皺了下眉,道:“那便呈上來。”
“看左相那樣,難道左相大人當真有證據?真要如此,那藏空真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官員們心中暗暗思量著,想著過去與藏空有過瓜葛的,心裏都微微一凜。
“皇上請看這個東西。”左相大人命身邊的人遞上一個畫卷,那畫卷送到皇上手裏,皇上看了眼左相,再看了眼低頭不語的藏空,便打了開來。
畫卷舒展開來,那是一片鵝黃的衣角再攤開,鵝黃的衣服便著身在一個女子身上。
畫中的女子約莫十三四歲,年紀很小,卻讓皇上的瞳孔陡然一縮,他驚愕地看向左相,猛地站了起來。
藏空見皇上這態度,心猛地錯跳了一拍,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想來,皇上畫了那麼多年的畫,應該沒有這張畫像吧。”左相大人依著婁錦給的資料上頭的安排說錯措辭,心裏也是驚訝於婁錦的驚心安排,這裏頭的每一個證據都讓人心驚膽戰。
這事,偏偏還是兒媳婦要求自己做的,兒子更是百般支持,左相心知今日這一事揭開,自己在聖上心中便更為心腹。
皇上道:“你認識她?為什麼會有她的畫像?”
在場之人聽著雲裏霧裏,她是誰?畫上是一個人嗎?
“微臣並不認識,這是一個村莊的人根據他們的印象畫出了他們當年認識的女孩。他們便是人證。”
話畢,左相清晰地看到了藏空的後背打了個冷顫,藏空不斷搖頭,唇上喃喃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皇上的手拽地很緊,烏雲珠十四歲的樣子他還尚未見到過,難道是十四歲之前遇到的人嗎?
皇上,很好奇。
他控製不住所有關於烏雲珠的記憶,更控製不了對烏雲珠之前生活的好奇,他記得烏雲珠一次都沒有提起過十五歲之前的事。
他低頭看了眼畫上的烏雲珠,衣服有些粗糙,並不是和他在一起之後的錦衣玉食,有些瘦弱,有些蒼白。
心裏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挑動了一下,變得生澀又痛楚,他抬起頭來,對左相道:“請他們進來。”
左相領命,命人去請了人進來。
迎麵而來三個人,一個花甲之年卻若壽星一樣,膚白紅潤。
一個一頭白發,可臉上卻沒有多少褶子。
另一個是個婦人,她誠惶誠恐地走了進來。
三人同時跪下,等待皇上審問。
“你們三人是何人?”
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趴在地上沒了雙腿之人,其中那花白頭發的男子一臉痛楚地看著藏空,眼眶中已然有了淚來。
“小人乃是西南豐縣桃花村的村長謝望。”
“小人乃是西南豐縣桃花村的村民汪壽全。”
“民婦乃是西南豐縣桃花村的村民楊家牛氏。”
皇上皺了下眉,不太理解地看向左相大人。
左相一一講解,道:“皇上,藏空相士藏空一名乃是他的法號,他出家前的身份卻並無記錄,沒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又是幾歲出的家。隻知道他入相士門的時候就已經一炮而紅。”
左相說到這,頓了下,心裏過了一遍婁錦給的提示,還有那一疊厚厚的資料。
他心中也奇怪,這事若是仁親王和王妃二人出來一說,必是更有說服力,他作為宰相雖官大,可皇上極為寵愛三皇子,或許更相信他們夫妻二人,許是王妃有什麼事來不了了吧。
眾人都點了下頭,確實,藏空一直以來都極為神秘,沒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小就出家還是半路出家,他有俗名嗎?
“關於藏空的俗名,還請這位汪老爺子說個清楚。”
汪老爺子的身子一顫,他看著藏空默默垂淚,又是怒其不爭又是哀其不幸,更是恨他如此狠心,竟真要對他們狠下毒手。
要不是當天他們就在那條路旁邊,是不是沒了就此沒了性命。
更惱恨的是,他們汪家一門幾個孩子都夭折而死,多少條人命啊,藏空知道了為何不說,難道就為了那些丹藥,要害人致死嗎?
他不是沒有猶豫過,他不是不想保護藏空,可他是一家之主,那些冤魂那些死去的亡靈是不是也需要被告慰,方能離開這肮髒的人世,才能轉世投胎?
汪老爺子淚流滿麵,淒苦的蒼老的身子一下子頹然了下去。
“他的俗家名字叫做汪直。他是我弟弟。”
震驚之人不在少數,他們都驚訝地看向藏空,愕然了一會兒之後都悶聲笑了起來。
皇上也頓了下,詫異地問道:“他是你弟弟?”
汪老爺子點了下頭,哭了起來,“皇上或許不信,我才隻有四十多歲。”
他指著自己花白的頭發道:“我自一生出來就白了頭,這個怪病是打娘胎裏出來的。我們家族,不僅僅是我,我們父輩祖輩都有或這或那的問題,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的多,也有失明的,瘸腿的。還有三條腿的……”
汪老爺子越說到最後越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起來。
在三條腿?
皇上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眉頭驟然一凝,臉色黑沉地猶如盛夏天邊悶熱地很的烏雲蔽日。
“給朕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村長長歎了一聲,道:“皇上,這個事我們整個桃花村都知道,村民們都清楚汪家的人得了怪病,每一年都請郎中來,可如何都治不好。汪家一度以來隻出現過汪直一個正常的孩子,汪直的兒子也是正常的。後來汪直帶著他剛出生的兒子逃離了汪府也離開了桃花村。我們一直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在做什麼,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他做了鼎鼎大名的相士尊主,藏空。”
皇上聽出了這其中的古怪之處,低頭看了眼藏空道:“你有兒子?”
藏空的後背一陣冰寒,盡管他是趴在地麵上,可涼意卻是從後背直直躥入脊梁骨,直達後腦勺。
“微臣沒有兒子,請皇上不要聽他們胡說!”
“是胡說嗎?”左相看了眼藏空,又道:“皇上,微臣有一證人能證明藏空所言是假。”
藏空抬起頭來,回頭狠狠地盯著左相,他與左相無冤無仇,為何左相要如此打擊報複?
他思前想後,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抹俏麗的身影。
方瑤與婁錦情同姐妹的方瑤?
左相大人的兒媳婦,丞相府的當家主母!
該死的婁錦!
他麵上陰鷙,唇角扭曲起來睚眥欲裂。
正在所有人都在等著證人來的時候,一直巴掌大的狗從黑騎兵身上跳了下來,汪汪地叫了兩聲,提醒別人它的存在,便低下頭來有模有樣地朝皇上撩起兩隻前爪做跪拜樣。
皇上眉頭一挑,阿狸?
阿狸是義熙的寵物三寶之首,激靈聰明地很,又聽得懂人話……
聽得懂人話!
皇上突然停下思緒,道:“阿狸,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阿狸點了下頭,朝一旁的黑騎兵汪汪汪汪汪汪叫了起來。
然後,整個宮殿,聽著一條狗犬吠了大半天,不知所雲。
皇上耐著性子聽著這唯一的發音,最後看向那一旁的黑騎兵。
“稟告皇上,阿狸所言的是在鄴城的時候他曾經爬上房梁,聽得了藏空與扮作朱瑞的婁陽之間的談話,藏空說仁親王與王妃而人一起殺死了他的兒子,他要為他的兒子複仇。”
有人嗤笑了起來,道:“若真是找仁親王尋仇,那麼這黑騎兵的話便不能聽了。還請皇上另找一個聽得懂這狗語的人來吧。”
皇上卻沒有看他,隻是問阿狸,道:“他解釋地可是你想要表達的意思?”
阿狸點了下頭,狗頭一扭,朝那方才嗤笑的官員又是撓爪又是齜牙,顯然是在恐嚇那人多嘴。
這阿狸果真是聽得懂人話的,其他人都歎了一口氣,仁親王的寶貝真是多啊。
而且這阿狸的小狗,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想來也是仗著大齊當今第一個被封做王的皇子。
藏空的臉色有些蒼白了起來,他道:“皇上,當時不過是微臣的一句氣話罷了。微臣並沒有……”
“據微臣所致,仁親王與王妃二人共同殺死了的人唯有一人,那人……便是當今的假太子。”
左相停到這裏,又說了起來,“皇上微臣還有證據證明藏空與那假太子關係密切。”
還有證據?
假太子當初被真太子鞭屍,後來還用了化屍水,根本屍骨無存,如何證明?
便是竇公平國公也都覺得這個證據幾乎不可能。
左相朝外道:“請證人。”
一個人頹然著身子緩緩從外頭走了進來,他的身子因著瑟縮而顯得有些削瘦,他方一進來,便引起了在場之人驚詫和暗歎。
這人一身道袍,卻是藥童的打扮,知道藏空的都知道他身邊有一個極為親密的藥童,因著他是藏空撿來的,一直也沒給起名字,隻知道是江邊撿來的,便都喚他江藥童。
藥童顫巍巍都跪下,灰敗的臉色幹澀開裂的唇都在不斷顫抖。
“草民江藥童見過皇上。”
“竟是你?”皇上麵上明顯有了怒意,他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藏空,陡然一聲厲喝,“給朕說清楚了,不得有半句虛言,否則朕將給你試行淩遲!”
藥童打了一個激靈,忙五體跪拜,心裏卻不敢再折騰出別的。
中午時分懷遠侯世子竟派了人來沒收他的宅子,田地,還有奴仆更連家中所有僅剩的金銀財寶都被帶走,隻因著世子那一句,“你欠的債務都得還我,這些隻算做利息。”
那是他一輩子努力才得來的一切,隻因著一次貪賭,欠下了世子銀子,世子本來並不計較,卻沒想到這次竟將他的所有東西都帶走了。
而那人,是懷遠侯世子啊,是太後最為喜愛的少年。
他慘白著臉,坐在那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子突然一陣劇痛,痛意讓他捶胸頓足,直在地上打了無數個滾,恨不得一頭撞死才能罷休,卻不想來了一個人,隻道了一句,“出堂作證,不僅將解藥給你,而且,你的債務也會一筆勾銷。”
他才知道,原來那解藥實際上還是另一種致命的毒藥。
他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祈求著那人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能讓他年輕的生命繼續好好活著,他從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因著他的宅子,他的如花美眷得來十分不易。
更有他唯一的性命,那是天皇老子都不能比的。
因此,他來到了此,乾清宮,來指正藏空相士,來指正眼前這個帶他走出來,教會他野心勃勃這四個字的師傅。
“回皇上的話,草民乃是藏空身邊的藥童,那日太子殿下鞭笞假太子屍首之後,藏空尊主回去之後氣了整整一宿,後來還生了一場病,我伺候了他一天,他昏睡的時候悲痛地念了句,‘我可憐的兒子!’當時草民也嚇了一跳,可我不敢妄加猜想。”
皇上記得那幾天藏空相士的確稱病,也沒怎麼來宮中。
皇上緊緊地皺起眉頭,心中的怒火瞬間成了燎原之勢,他竟給眼前的這條狼白白養了二十年的兒子!
藥童見皇上的臉色,一陣心驚肉跳。
根據方才那帶他進來的人的要求,他還有別的事得說出來,這任何一件都要讓在場的人嚇地雞飛狗跳。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卻看到藏空那一雙陰鷙的淬了毒一般與毒蛇無異的眸子,藥童被如此一看,心中本就有鬼,便猛地後退了一大步。
皇上見狀,轉過身去看向來不及收回視線的藏空,恨和氣交織在一起,道:“有什麼都給朕一次性說個清楚。”
那藥童抿了下唇,他覷了藏空一眼,才道:“皇上,這次相士門引發爆炸,其實原因是因為我們原本的藥源沒有了,所以才需要另外找藥源。”
藥源?
皇上皺了下眉,其他有用過藏空送的金丹的大臣們都隱隱覺得雙腿微微有些發軟,難道,金丹有什麼問題嗎?
五皇子站在蕭匕安的下首,他麵上雖不顯,可雙手卻已經緊握成拳。
“回稟皇上,我們的藥源原來是來自桃花村汪家的土壤,也不知道為什麼,尊主隻要桃花村汪家後院的土壤來為聖上煉製金丹。”
汪老爺子渾身打了個劇烈的顫抖,他咬牙看向藏空,忍不住上前來高高揚起手,狠狠地抽了藏空一巴掌。
這一巴掌響亮,清脆。
藏空錯愕地看向汪老爺子,唇角了流出了血來。
“你竟是要弑君啊,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此膽大包天,你是想讓我們全部汪家的人給你陪葬嗎?”
弑君?
皇上猛地後退了一步,路公公扶著皇上坐下,皇上才道:“什麼弑君?”
汪老爺子恨不得將自己一條性命掛在這橫梁之上,好讓皇上莫要來個誅滅九族。
他老淚縱橫,拿著袖子抹了抹眼淚。
“皇上,我們家後院的土有劇毒,我們祖輩父輩還有我們的兒孫夭折莫名畸形出生等等都是因為那土,汪直他知道,那次王妃請他喝茶,告知他那茶水裏參了些我家後院的土,他是一口都沒有喝。直到前段時間,仁親王妃治好了我家的土,我那本要夭折的孫兒也活得好好的,才沒有繼續幾輩子的悲劇啊。”
左相適時道:“所以,王妃從桃花村回來之後,藥源便被治好了,藏空便沒了藥源,這才不得已重新選了藥源,卻不想引起了爆炸,毀了他這一雙腿。”
藥源?
皇上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個夭折和畸形兩個字上。
這與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太過相像了。
皇上猛地想起方才這村中三人畫的畫來,道:“這畫是誰畫的?”
一直沉默的楊家嬸子道:“那畫是民婦畫的,早在多年前那個女子住過一段桃花村,當時她和她的娘親就住在汪家。”
汪家?
烏雲珠和她的母親竟一直住在汪家?在那之前?
到底發生了什麼?
汪老爺子猛地瑟縮了下,道:“這事是我們的父親不對。”
“大哥!”藏空猛地喝了他一聲,他瞪著汪老爺子,他注定是要死的,為何還要牽出他們的父親。
汪老爺子搖了搖頭,“這是我欠錦兒姑娘的,我必須說來還她一個公道。”
蕭匕安聽到此,站得直了,這事竟還與錦兒有關?
一波連著一波的驚雷已經徹底將在場的人轟炸地兩耳轟鳴,他們恨不得挖了雙目好看不到這一場皇室秘辛,恨不得成了耳聾好讓自己能活得更久一點。
汪老爺子道:“當年有一對母女很是狼狽地逃亡到了我們村後麵的百歲山上,我們的爹是獵戶,當時就在那山上打獵。遇到了狼狽出逃的母女,他便生了心思,將那年輕貌美的母親雪藏起來。”
汪老爺子沉沉地吸了一口氣,臉色也灰敗地很,他仿佛陷入那個不堪的記憶裏。
“出事的那天夜晚,全府的人都睡得很沉,隻有我弟弟也就是汪直在前院裏頭打水。那天夜晚,我父親被剪刀刺入心髒,流血過多而死。那一對母女乘亂逃離了我們村。後來,我們就決口沒有提過這對母女。”
汪老爺子沉默了下去,良久,他才從沉默中出來,道:“阿直是恨他們母女的,非常恨。”
皇上渾身一凜,他記得當時藏空見到烏雲珠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說,隻後來在自己的要求下給烏雲珠配了丹藥。
這麼說!
電光火石之間,皇上驟然明白了一切,他目光森然,直直地盯著藏空,那目光銳利鋒芒畢露。
所有人都被皇上這一眼看得汗毛直起,噗通噗通聲不絕於耳。
他們竟無法站直雙腿,隻能一一跪在地上,好承載他們那被皇上的眸光嚇軟了的身子。
路公公沒敢勸,便是他聽得這些,都感覺胸中怒火滔天,恨不得當場撕了藏空。
“朕一直以為是朕的錯,我一直以為她腹中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問題,我一直以為是我們……”
皇上的雙眼赤紅,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他咬著牙盯著藏空,就因為你,就因為你,義熙喝下了絕子湯,他沒了孩子,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這孩子還不願意怪朕!
皇上隻覺得胸口悶疼,他竟被眼前這樣狼子野心的東西騙了這麼多年!
烏雲珠的死,假太子頂替,甚至那有毒素的丹藥,弑君!
哪一個不是滔天的死罪?
“來人,將藏空給我帶下去淩遲處死!朕要他剮足整整三千零一刀,少一刀都不行!”
所有人的胸口一陣悶悶咚咚之聲作響,三千零一刀啊,至今為止最多剮下來的肉應該是兩千刀啊。
藏空嗬嗬笑了起來,他近乎瘋了一樣,歇斯底裏地看向皇上,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皇上,您還欠了一個未問呢,您還差一個不知道呢。四皇子,四皇子為什麼會一出生就那樣弱智?是因為我讓萬貴人服用我的金丹,所有服用過我送來金丹的人,都不會健健康康,都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嗬嗬,太後,太後的日子不會久了,可笑的是她還那樣信任我,可笑的是她不知道皇嗣艱難,是因著皇上極為依賴我的金丹。你們,你們一個個用過我的金丹的,都不會美滿,都不會!”
他的嘶厲的聲音猶如一陣虎嘯令人耳膜生疼,不少人麵色慘白,身子晃了一晃。
五皇子盯著藏空,可眸子卻有些空洞了起來,他陡然上前一步,道:“我究竟會怎麼樣?你給我解藥,給我解藥!”
“解藥?沒有,你會好好活著,嗬嗬,隻不過,你這輩子都沒有子嗣。”藏空眯起了笑,殘忍的扭曲的表情令人望而生厭。
再一道驚雷砸下,五皇子猛地後退了兩步,乾清宮中再次炸了開來。
“五皇子不會有子嗣?天啊。”不少選擇站在五皇子這一邊的人都被這貫耳的雷聲驚了一跳,他們看了五皇子一眼,都紛紛退了兩步。
五皇子幾乎癱了一樣,直直地朝後倒去,幾個宮人忙扶了他見他昏迷了立刻去喚太醫來。
怒不可遏的皇上盯著藏空,道:“還不給我拉下去行刑!”
“嗬嗬,皇上,你不能生育的兒子又不是隻有一個,還有一個您別忘了,三皇子,三皇子他喝下了皇室秘藥絕子湯,這一輩子都無法擁有子嗣,我聽聞皇上封他為王便笑了,封了王又如何,一個沒有子嗣的王?哈哈哈,哈哈哈……”
被押送出去的藏空滿口汙言穢語,而臨出了乾清宮一腳之時,他突然不笑了。
“我測算天命,天命本不應該如此,婁錦她以水命來破壞天命運轉,她會被天命反噬的。她的幸福一定會被天譴而大打折扣的。相信我。”
蕭匕安跨出一步,他深深看著藏空臨走時的那一眼,自信的絕對從容的,更是詛咒一樣的讓人汗毛直立。
朝上之上所有人幾乎都被轟炸地體無完膚,看著藏空被押送離開,幾乎所有人都震驚地無以複加。
三皇子喝了絕子湯?
天啊,支持三皇子的一派都搖頭不信,這不會是真的,定是那藏空妖言惑眾!
他們紛紛看向皇上,見皇上的臉色很是難看,凝重的眉頭幾乎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藥童跪在地上,他沒敢說出三皇子的事,隻低下頭來,跪求皇上。
“啟稟皇上,微臣請廢黜相士門在京中的地位!”
藥童渾身一顫,見說話之人乃是吏部尚書田笑,麵色就更為蒼白,不見半點血色。
有與相士門關係密切的官員都微微抬頭覷著田尚書,竟要廢黜相士門?
皇上見田笑轉移了群臣們對三皇子的注意力,心裏暗暗點頭,順著田笑的意思問道:“因何要罷黜?”
“皇上,相士門在大齊國各個地方都有據點,並且利用相門的一些測算坑蒙拐騙,這裏乃是微臣收集到的證據。”
藥童已經感覺到渾身麻痹,相士門要是被罷黜,那麼他哪裏還有容身之所?
那人不是說要還他府邸,還他奴仆和田地嗎?相士門被罷黜,他那些東西便很快被收歸,他……將會一無所有啊。
田笑將手上的一疊資料送上去,皇上看了一眼,臉色便尤為難看。
“焚燒婦孺?以妖孽為名將一個不願意出賣色相給相士的婦孺當眾焚燒?”
皇上看了眼那藥童,藥童方才的無辜表象瞬間被擊碎,他周身劇烈顫抖,仿佛皇上那一眼就是一個狠戾的刀一樣剜在了他的身上。
“測算一個老實的富貴人家,道那人家風水不好,影響府衙運轉,便侵吞他人家產,後銀子全數用在了府台的吃喝上?”
皇上一一看著,一一念下去。
有與相士門有過千絲萬縷關係的官員,紛紛承載不住壓力,額頭上的冷汗涔涔。
皇上將那些賬簿和案件記錄的本子甩在了桌上,瞪著下方眾人道:“田笑,你給我徹查,所有與相士門有過私相授受的,都給我一縷撤職抄家查辦,相士門!從此廢黜,沒收相士門一切財產,即刻就辦!”
“是。”
田笑應了一聲,儒雅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意,流螢,你不能再拒絕我了。
見皇上震怒,所有與相士門有關之人都惶惶地看著前方,失去焦距的眸子中一片空洞。
然而,支持仁親王一派的官員卻在為仁親王而擔憂,真的用了絕子湯?
乾清宮外傳來了一聲驚呼,皇上皺起了眉頭,命了路公公去看,路公公焦急地走了回來,道:“皇上,太後娘娘暈倒在殿外了。”
皇上一驚,惱恨地看向那些沒用的奴才,想來太後方才定是聽到了藏空的一些事,這會兒定是被氣暈了。
“還愣著做什麼,快請太醫。所有人,給朕退了。”
話一落,皇上便朝外走去,命了宮女太監把太後娘娘抱去裏屋頭照顧著。
其他所有官員都退了出去,有些雙腿發顫的,起來的時候竟險些摔倒。
那些官員引來他人側目,都紛紛搖頭,想來這些人不用查都已經泄漏出了他們與相士門的關係。
藥童被侍衛們拖了出去,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應,隻呆怔地任由侍衛拖走,臨出門的大哭了起來。
嗚嗚唉唉,淒淒切切的聲音漸行漸遠,這崛起了二十多年的相士門今日終於麵臨著他必將隕落的命運。
太後被送到裏屋,太醫便急急趕來,又是一番按壓人中,又是施針下藥後,太後才醒了過來。
方一醒來,她便是老淚縱橫,看向皇上的時候那雙渾濁的雙眼裏滿是愧疚和傷痛。
“皇上,哀家對不起你,對不起義熙,也對不起賢妃。更對不起整個後宮,是我太相信他了,原來皇嗣越來越少竟是因為他,原來四皇子本不會那樣弱智,我當初還嫌棄他。”
太後越說越悲傷,金釵落了,鬢角的發絲銀白若雪,她的容顏似乎又蒼老了幾歲,哀戚地看向皇上,最後道:“我最最對不起的人是先帝,是列祖列宗啊。哀家真不想活了。”
她滿心愧疚後悔,想著當初逼迫婁錦喝絕子湯的自己是多麼愚蠢,竟被藏空玩弄在股掌之間,皇上若是繼續吃那金丹,是不是就會殞命?
她不敢想!
“可憐義熙,他喝了絕子湯啊,婁錦那丫頭知道了竟也不鬧不離,更是誓死要留在他的身邊。現在想來,哀家真是愧對他們夫妻二人,皇上,隻要哀家活著,哀家必定傾盡所有好好對待我的孫子孫媳婦。”
太後畢竟五十多歲了,那悲傷恨不得捶胸頓足徹頭徹尾地痛徹前非的樣子著實令人心疼,她最後咬牙的那句話發自肺腑,心中已下了決定。
從前,她是不喜歡婁錦的,想著她攻於心計,又是個父親都不知道的孩子,後來得知她是婁陽的孩子,卻也如何都喜歡不起來。
三皇子為她喝下絕子湯的時候,她對婁錦更是惱恨,可後來,聽了宮女太監們傳來婁錦與義熙之間的種種,才知道,二人之間怕是早已經到了死生契闊與死成說的地步。
皇上長歎了一口氣,安慰道:“朕會好好調養身子,也會派人好好地照看義熙的身子,朕會用餘下的一生來補償他。”
宮殿的門邊一雙手撐著柱子,朱紅的袍子被夏日的狂風吹地瑟瑟作響。
舒朗站在他的身側,見太子的身子晃了一晃,忙扶了一把。
“滾開!”
陡然被推開,舒朗勸了句。
“太子,這個消息不是好消息嗎?仁親王不能孕育,於政治上,對您有好處,於情愛上,王妃難道能與仁親王長久嗎?”
舒朗知道,他清楚地知道太子殿下思念婁錦成魔了。
即便是這三個月忙碌地批閱奏折的時候,還命人時不時地關注王妃的動態,查看是否安全,更是派人死死盯著相士門的人,一有動靜,即刻封殺。
舒朗看著太子如此,真的心疼。
蕭匕安朝外走去,他的步伐僵硬且緩慢,他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前方那朱紅的高牆,他悶聲道:“你懂什麼,錦兒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會離開的。她這一輩子,注定了,注定了……”
注定了什麼,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雙桀驁不馴的桃花眼登時閉了上去,他隻恨,他恨……
前方一道鳳駕擋住了遠處的一抹光景,鳳駕上傳來了輕柔的近乎愉悅的一聲呼喚。
“太子,隨母後到坤寧宮來。”
蕭匕安抬了抬頭,他看了那高高在上的鑾駕,突然嗬地一笑,撇過頭去,冷聲道:“母後,我有要事,就不打擾母後了。”
他轉身欲走,皇後看地怒道:“母後有要事要與你商議,你要不願意去坤寧宮,那就到前方禦花園去。”
話落,她便讓宮女太監們前麵帶路,將禦花園那封住。
“不用了,我知道母後要說什麼。錦兒一定出事了,要不然今日懲治藏空的事根本不會讓左相他們出手。我得去看看。”
蕭匕安甩手欲走,皇後從轎子上走了下來。
“你天天都盯著她,她已做他人婦,你到底還在掙紮個什麼勁?你是太子,當今太子,五皇子不能與你爭,三皇子仁親王便是封了王又如何,男子應當以事業為重,你……”
蕭匕安回過頭來,嗤笑著看著皇後,邪肆的五官瞬間靈動了起來。
“要與我說大義?那好,婁錦,這個女子幾番救了我的性命,要說沒有她,您就沒有兒子,您這個皇後的位置坐地穩是因為她對我的一絲絲寬容和善良。我的命是她的,她何時想要,便隨意來取,我隨時可以送匕首到她的手邊。隻要錦兒願意!”
“太子!”皇後怒不可遏,這是當今太子可以說的話?
她方知道三皇子不能生育,正高興地要與她唯一的兒子分享這個好消息,他卻在警告自己,不斷地提醒著婁錦的重要,他難道不知道身為一國太子該是如何地滔天大權,什麼樣的女子要不到?
“兒子有事告退了。”蕭匕安冷聲行了一禮,便揚長而去。
看著那紅袍在這長長的宮道上隨風而揚,皇後氣得渾身直顫,卻無能為力。
經過禦花園的時候,舒朗終於憋不住,問道:“殿下,就如藏空所言,那些與他有關之人終究不是十全十美的,殿下與他們一比堪堪是十全十美,為何您……”
邪魅的俊臉上閃過一絲尖銳的頹然。
蕭匕安笑了起來,“我十全十美?我十全十美?我寧願那喝下絕子湯之人是我,如此,錦兒她才不忍心,她才會看我一眼,她才會在忙碌了一天之後偶爾想起我,哪怕是送我一壇子蜂蜜也好。”
舒朗愣住了。
他抬頭看了眼大齊最為意氣風發的太子殿下,與太子殿下相處下來,他知道太子殿下素來霸道邪魅,看中的東西必然要得到。
可現在,太子殿下卻對那婁錦的一眼都在奢望,蜂蜜?
舒朗怔怔地看著太子,此時太子手撫著那一株開地極為妖豔的芍藥,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隻是一個人,一朵花,卻顯得很是孤寂落寞。
舒朗看著,心尖又抽動了下,一陣尖銳的疼。
許久,蕭匕安才道:“走吧,去看看她。”
臨行的時候,他突然頓住。
“派人去把相士門之中的高隱士找來,我有話要問他。”
高隱士?
據說在二十幾年,藏空還未出道的時候,高隱士是呼聲最高的相士,後來據說他不從事相術多年,據說隱匿在百歲山附近。
舒朗領命出去。
蕭匕安便策馬而出。
仁親王府之中紅燈籠高高掛起,敞開的大門那戰著幾個彪形大漢。
一個黑衣人從正門而入,穿過回廊入了後院。
那人見到站在後院前方的烏嬤嬤,便道:“稟告王妃,王爺失去了蹤跡,但是孩子我們已經找了回來。”
烏嬤嬤聽著前麵一個消息嚇了一跳,後麵一個消息傳來的時候,她忙道:“快,把孩子送回來。”
那黑衣人道了一聲是,便朝後頭吹了個口哨。
屋內,婁錦從沉睡中醒來,聽得這聲口哨,命流螢給她將披風披上,便開了門走到外頭來。
見兩個黑衣人閃現在眼前,他們一人懷中抱著一個奶娃子。
婁錦的心當即一軟,忙要去抱孩子。
烏嬤嬤和流螢先給抱了,左右觀察著冬兒和容兒。
婁錦先給孩子把脈,再細細觀察,發現孩子無礙隻是睡著了,才舒了一口氣。
“快把孩子抱進去給娘看,她已經醒了。”
烏嬤嬤點了點頭,便與流螢將孩子抱進去。
婁錦看向那三個黑騎士,道:“縣公大人,將軍大人還有王爺他們三人呢?沒有消息嗎?”
三個黑騎士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們看向婁錦,欲言又止。
婁錦皺了下眉,“發生了什麼事,休要瞞我。”
“王妃,縣公大人和將軍大人為了交換兩個孩子被劫持了。王爺與他們周旋,隻是那安府太過古怪,裏頭竟有與我們相抗衡的力量。”
幾乎他的話才落地,另一批的黑騎士從外頭進來,見到婁錦跪下行禮之後,道:“王妃,您讓我們調查的梅貴人的身份已有了消息。”
婁錦點頭,示意他們說下去。
“那梅貴人自小是在北疆長大,她的生母乃是安府老夫人的親侄女也是北疆出身,我們查到她的母親乃是北疆外族大將軍的女兒。”
其他幾個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麼說,王爺上次在北疆平亂,安府的人是北疆餘孽的勢力?梅貴人竟是北疆餘孽?”
難怪,難怪生地與他人不同,高鼻深目。
“你們兩個去宮中將那梅貴人帶來,其餘的人跟我來。”
婁錦將身上的衣服拉緊了,正要出門,流螢也跟了上來。
“小姐,我跟你一起。”
婁錦看了流螢一眼,心下一暖,也不說什麼,二人點了下頭,便讓人準備好馬車,出門!
坐在馬車上,婁錦吹了個口哨,馬廄裏頭傳來兩聲馬兒的嘶鳴。
追雲和閃電扯開馬韁,呼嘯而出。
一黑一白兩頭駿馬穿破寂靜的夜色,飛奔而來,揚起前蹄,最後停在了婁錦麵前。
婁錦對追雲和閃電道:“閃電,追雲,今天阿狸立下了大功,你們可不能輸給阿狸,否則,我讓你們分開兩個月,可知道?”
這是要棒打鴛鴦啊?
不,棒打愛情馬啊!
閃電和追雲同時耷拉下腦袋,打了一個響鼻,閃電極為不屑地看了眼歸來的,得意地站在婁錦胸口上搖頭擺尾的阿狸,碩大的腦袋一轉,看向婁錦。
婁錦笑了笑,拍了拍閃電的頭,道:“你們有沒有辦法讓安府的馬兒亂成一團,造成安府人仰馬翻?”
閃電和追雲這時候把馬頭仰地高高的,那一副趾高氣昂得意的模樣,根本就是向阿狸炫耀。
阿狸撓出爪子,氣地又跳又叫。
婁錦撲哧一笑,壓了下阿狸的腦袋,道:“既然如此,出發吧。”
流螢詫異不已,道:“小姐,您怎麼知道追雲閃電能夠召喚那些馬?”
婁錦唇角含笑,道:“還記得我們從桃花村回來的路上遭遇相士門追殺,那時候顧義熙到來之時阿狸曾經召喚狼來救援嗎?”
流螢點了下頭,她當然記得,那個場麵很是……血腥。
“我隻不過是猜想罷了,閃電和追雲並稱為義熙的吉祥三寶,能力絕對不亞於阿狸。”
婁錦揚起了笑,阿狸卻撇了撇狗嘴,一副不滿的樣子,好似在說,它是老大。
“行了,準備一下鞭炮,在安府大門外放一放,現在時候還早,應該有不少人還未休息。”
京城的一處接到突然極為熱鬧。
正準備休息的百姓們聽著外頭哄鬧不已的鞭炮聲,還有那震耳欲聾的煙花在天空綻放的聲音一下子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所有人都換上衣服,來到了這個街道處。
見這裏是安府的府邸,都有些古怪了起來。
安府裏頭本已經是燈火全點,猶如白晝,警戒的氣氛將每一個人都拉地神經繃緊。
這突然的吵鬧就在門前,安爵王命人去看,隻看著許多人都圍著安府。
安爵王站了起來,他看向老爵王和老夫人,心下一驚。
原本引來三皇子與方將軍這兩個罪魁禍首,是想著私下裏以其他不引起他人懷疑的方法弄死,好報了北疆亡靈之仇。
可眼下,這麼多人圍上來是怎麼回事?
黑騎士難道就不怕他們直接對三皇子他們動手?
“爵王,不好了,馬廄裏頭的馬都瘋了一樣,亂闖亂撞,府中的高手因措手不及,被撞死了好些。前麵屋子裏頭的燈籠什麼都燒起來了,幾個屋子都走水了。”
“什麼?”
老爵王站了起來,怒道:“還在弄什麼?趕緊先救火啊。”
老夫人氣道:“還管什麼悄悄弄死,幹脆就把他們幾個丟進火場裏,對外就道是我們的奴仆死了,如此,別人也不過道是方將軍,三皇子他們失蹤了。”
老爵王雙眼一亮,這主意是好。
安爵王深吸了一口氣,道了聲好,便命人將人帶去拿些著火的房子裏頭去。
爵王府外的一個馬車內,靡軟的聲音從裏頭傳了出來。
婁錦的呼吸隱隱有些沉了起來,她感覺腹中一陣疼痛,這種疼痛越發清晰。
流螢發現了她的不對,道:“小姐,小姐?”
婁錦強壓下呼吸,笑了笑,對外道:“炸開安府的大門,然後告知百姓,安府遭遇天火,乃是災難之所,安府所有錢財入門者得。記得用腹語,讓人聽著仿佛天外之音。”
外頭的幾個黑衣人點了下頭,心中也隱隱一驚。
所有人乘亂衝入安府,那個爆炸自然很快就會引起全城關注,百姓們入屋,便是高手們能做什麼?全殺了嗎?
更何況,那一場火降臨下來,以天火為由,他們會措手不及。
“一會兒乘亂,進去裏頭。阿狸,找你主子,靠你了。”
婁錦的話一落,阿狸便點了下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著前方。
流螢卻關注著婁錦,見婁錦緊閉著雙眼,疼痛地咬著殷紅的唇瓣,心便是一揪。
“小姐,小姐,皇上他們已經知道了藏空的惡行,你這孩子一定保得住,我們找太醫吧。”
流螢緊張地淚眼汪汪,小姐這麼痛,該不會是要早產吧?
婁錦深吸了一口氣,唇邊勉強扯出了一抹笑來。
“我要看著義熙平安無事出來我才放心。”
流螢忙將藥瓶子拿出來,給婁錦用了藥過後才道:“小姐,你一定要撐著。”
流螢皺眉看著前方,忽然,一道轟轟烈烈地爆炸聲炸開了原本就有些哄鬧的安府大門。
隻聽得天外傳音,那些聲音層層疊疊,猶如寺廟裏頭的鍾聲敲來,佛音渺渺。
所有人麵麵相覷,聽著那猶如籠罩在天際而傳達下來的天聽,都紛紛跪了下來。
聽著那是天火,又是佛音,便都信了,看著敞開的安府大門,百姓們紛紛道:“既是天意,我們都聽到了。”
一個男子與自己的婦人對視了一眼,幾人都不敢上前,畢竟這可是豪門貴族,他們平民百姓真進去搶了,會不會?
隻見有兩個男子首當其衝進去,不知道是不是有如神助,這二人出來的時候竟抱著一個前朝的青花瓷瓶。
那二人喜笑顏開,正要在進去,其他人哄然而入,眾人一下子撞開了本就已經破碎的門。
原先那兩個男子都眯起了眼,他們朝後看了那馬車一眼,朝馬車那點了下頭,便也湧了進去。
“阿狸,上!”婁錦指著安府的大門喝了聲。
阿狸登時閃身而去,飛一樣竄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府陡然被這麼多人衝了進來,安家的家丁小廝攔之不住,看一下這些百姓,少則數百,多則上前啊。
而且那醫生爆炸聲響起,越來越多的百姓聽得消息,都紛紛進了這府邸。
京兆尹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安家的門檻都已經被踩破。
安府裏頭幾匹馬兒嘶鳴撞擊,那大火焚燒的幾座房子被他們撞開,阿狸在前頭奔著,巴掌大的身子穿梭在人群腳下,看得黑騎兵們心一縮一縮的。
直到他它停在了一個燒地正旺的房門前,幾個黑衣人眯起了雙眼,正要進去,陡然出現一匹男子,各個手持暗器,目露凶光。
門外兩匹一黑一白的馬兒嘶鳴了一聲,這幾個男子剛飛出暗器,卻不想身子被重重一撞,砸在了那刷的粉白的牆上。
朱紅的血猶如炸裂開了一樣在那牆上崩裂成一朵花來。
那人被瞳孔猛地一漲,鬱結地吐了一口血,便昏死過去。
幾個高手見狀,心裏一陣惱然。
這些馬兒都發瘋了嗎?怎麼見人就撞?
竟還隻是撞自己人,黑騎兵它們一個不碰?
閃電衝了進來,俊美黝黑的身子在高處一蹦飛了起來,越過人群的腦袋上方,在空中劃開一個優美的弧度。
隻聽得一聲嘶鳴,平底揚起了一層層灰來,黝黑的駿馬衝入火場。
而那白馬緊隨其後,其他所有馬兒繼續橫衝直撞。
黑騎兵見追雲和閃電進去救人了,便放手一搏。
那些高手遭受前後夾擊,應付不急,或死在馬蹄之下,或被刀劍一刀斃命。
安爵王和老夫人見到數以千計的百姓們進來,說搶就搶,說拿就拿,忙呼家丁來擋。
可偏偏京兆尹的人也來了,便是他們要出手傷及百姓也不能動手啊。
就在全府慌亂的時候,一匹黑馬從火中飛躍而出,刺穿著夜色的黑幕,如同欲火而生!
黑馬上的男子揮著長鞭,韁繩扣緊,昂藏的身姿挺拔俊逸,冷峻的眉眼中迸發出凜冽的寒意,恍若天神一般駕著黑馬而來。
空氣中凝結出一聲暴喝,淩厲的風吹地這火直直竄起。
黑馬高揚前提,嘶鳴聲劃破這個星空,俊美的男子緩緩舉起右手,殷紅的唇微啟。
“所有黑騎兵聽令,將安府所有亂黨一並緝拿,違令者,格殺勿論!”
“是!”
一聲是猶如雷鳴猶如海嘯由遠及近轟轟烈烈地湧了過來。
正在參與搜刮安府的百姓都愣了下來,安爵王咬著牙狠聲道:“給我剿殺了他們!”
火光將他猙獰的臉打地很亮,百姓們也看了個清楚,都驚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