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延意笑道:“你們看我幹什麼?二妹的婚事,自有聖旨會下來,不用我們操心了。”
“你說什麼?”王夫人立刻挺直了腰身,驚訝的看向姚延意。
“母親,二妹的婚事皇上會管的。”姚延意笑道。
“這怎麼可能?”王夫人萬分驚詫,不過是懂醫術而已,還不至於讓皇上操心她的婚事吧?這可是郡主公主或者在朝中有震撼地位的世族大家才有的殊榮。姚家雖然地位也不低,但跟京城那些皇族外戚們比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母親,這可不是小事,我怎麼可能隨便亂說?這段時間二妹妹必須好好地呆在家裏,哪裏也不能去。我們不能讓這件事情出任何岔子。”姚延意說著,又看了一下門口,心想父親怎麼還不回來?燕語的婚事還得跟他說呢。
不過衛章既然已經向皇上請旨賜婚了,父親肯定也不會有什麼異議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總督府的氣氛十分的緊張。
府裏的兩位姑娘都病了,二姑娘淋了雨受了風寒,臥床養病;三姑娘受了驚嚇,心神不寧也需要養病;姚大人和兩位公子每天忙於公務不在家,夫人王氏也鬧心口疼,每天吃藥。
長媳江氏娘家有事沒有回來,家裏隻有寧氏暫時料理家事,每天都在跟郎中打交道。而宋老夫人的寧瑞堂裏已經很久沒有笑聲了。
靖南伯嫡子得了花柳病的消息不脛而走,成了江寧城裏最大的話題。
這日,衛章跟蕭霖坐在一起吃飯,不知怎麼就說起了宋岩青的事情,蕭霖啐道:“老天總算有眼,讓這種雜碎遭了報應。”
衛章卻眯了眯眼睛,低聲哼道:“未必是天報。”
“哦?”蕭霖詫異的挑了挑眉頭:“何以見得?”
“他是哪天發病的?”
“好像是……他們家老太太的壽宴第二天?”蕭霖想了想,又笑道:“之前咱們不是在五芳齋碰見他了麼。那混蛋還敢對你傾慕的姑娘說三道四的。”
“嗯,說的是。”衛章輕聲哼了一聲,心想所以我說不一定是天報。
得罪了那丫頭,肯定沒好果子吃。想到這些,衛章又覺得沒有親手懲治那個混蛋,心裏總是壓著些火氣,於是抬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幹嘛?你心裏還不舒服?”蕭霖像是讀懂了衛章的心事。
“嗯。”衛章在蕭霖麵前也不隱藏自己的情緒,皺眉道:“我本來是打算找個時間好好地修理他一番的,如今倒好,沒機會了。”
“像這種混蛋,何必親手懲治,沒得髒了自己的手。”蕭霖笑了笑,給衛章倒酒。
可是卻髒了那丫頭的手。那是一雙行醫濟世,治病救人的手呢!卻因為這樣的禽獸……
衛章越想心裏越不痛快,恨不得把那隻禽獸拉出來鞭個一兩千下,直接抽成肉泥了事。
“哎,聽說姚姑娘病了?”蕭霖看衛章不痛快,隻好轉了話題。
“嗯。”衛章點了點頭。
“什麼病啊?”蕭霖自然知道姚姑娘生病肯定是不得不病,而不是真的生病。
“據說是淋了雨,受了點風寒?”衛章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他自然也知道這丫頭是找借口躲在家裏不出來呢。
“什麼時候能好啊?”蕭霖笑眯眯的問。
“快了吧。”衛章眼底的笑意更深,聖旨到的那一天,她就該好了。
算算路程,快馬加鞭日夜不休的話,衛章的奏折可在四五日進京,而皇上的聖旨再至江南,最快卻要七八天的功夫,這一來一去將近半月的光景。
但是,姚燕語一個淋雨受寒卻不能一直在屋子裏悶半個月。
這日,宋老夫人住著楠木拐杖親自來探病,一進院子便聞見一股藥味,因皺了皺眉頭,問:“是哪個郎中給二丫頭瞧的病,居然這麼久了還沒見起色?”
寧氏忙回道:“是城裏最有名的薑郎中。”
“不過是淋了點雨,怎麼就這麼難好?”宋老夫人沉著臉進了屋子,恰好看見姚燕語靠在床頭喝藥。
馮嬤嬤和眾丫鬟見是老太太來了,忙一起福身請安。
宋老夫人沉著臉罵人:“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連主子都服侍不好,還要你們做什麼?不如一個個都打出去,再買好的來使。”
馮嬤嬤等人皆低著頭,不敢說話。
姚燕語忙起身下床給老太太行禮:“是孫女自己的身子不爭氣,怨不得她們。老太太別生氣了。”
宋老夫人拉起姚燕語,歎了口氣便開始掉眼淚:“我怎麼能不生氣!家裏一個個兒的都不叫我省心。三丫頭那樣,你又病了……可叫我老婆子怎麼活?”
寧氏這幾天聽得最多的就是這些話,但還是不得不勸:“老太太保重身體,二姑娘三姑娘的病才能好的快些。”
姚燕語又轉身咳嗽,她隻穿著貼身的繭綢褲褂,頭發散亂,病容蒼白,一看就不是裝的。
宋老夫人見了,隻得歎氣:“你先去床上躺著吧。”
翠微忙上前扶著姚燕語上床,拿了薄被給她蓋好,又給她穿上外衫,堆了枕頭放在背後,繼續端起藥碗來給她喂藥。
宋老夫人看著姚燕語小口小口的把藥喝完,方問:“你自己也是懂醫術的,怎麼這小小的風寒就這麼難好?”
姚燕語咳嗽了幾聲,說道:“俗話說,醫者難自醫。自己的病自己是最沒有數的。況且,我的不過是會配一兩種外傷藥,對於風寒這樣的病,也沒有好辦法。那些名聲都是長公主府的人傳來傳去散開來的,其實哪有那麼神奇的醫術呢?”
宋老夫人卻是一臉的不信,盯著姚燕語問:“那你大姐姐的病呢?”
姚燕語知道老太太這回來的目的無非是想讓自己出麵去給宋岩青看病。且不說宋岩青的病不過是姚燕語給他個教訓,根本死不了人,單說老太太到這會兒了,還把娘家的侄孫子放在第一位,就讓姚燕語心寒。
於是也不肯以真話回答,隻無奈的笑道:“老太太也說,大姐姐的病是菩薩保佑,大長公主及皇族的澤被。我不過是細心照顧了一段日子罷了。”
宋老夫人淡淡的冷笑一聲,歎道:“二丫頭,我是白疼了你了!”
姚燕語一怔,看著寧氏。寧氏也無奈的笑了笑,她也很無語。
“你到現在連句真話都不肯跟我講。”宋老夫人無限感慨,“從小到大,這些孫子孫女裏麵,我最疼的就是你了!可是你……哎!”宋老夫人看上去萬分痛苦和失望。
你最疼的就是我了嗎?姚燕語很想笑,老太太是疼她,但絕對稱不上‘最’字。
在家裏嫡庶兄妹五個,她的地位也僅僅比姚雀華好一些。因為她的生母是宋家旁支,而姚雀華的生母隻是一個工匠之女。
姚家兄妹的地位,絕對是根據生母的出身來定的,宋老夫人身為國公之女,把門第看的比什麼都重要。到了現在,當著寧氏的麵,她說這種話除了給自己拉仇恨之外,還能有什麼用?
“二丫頭,現在祖母求你一件事。”宋老夫人打完感情牌,開始攤牌。
姚燕語無奈的笑了笑,說道:“老太太盡管吩咐。”
宋老夫人也不廢話,直接問:“你能不能去給你岩青表兄瞧瞧病?”
姚燕語一時沉默了。
寧氏見狀,隻得硬著頭皮說道:“老太太,郎中說了,二妹妹受了風寒,需要在屋子裏發汗,不宜出門的。”
姚燕語感激的看了寧氏一眼,心想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幫我說這句話,這份情我領了。
“我沒問你!”送老太太瞪了寧氏一眼,“這個家裏還不是你當家!輪得到你多嘴?!”
寧氏無奈,隻得默默地退到一旁。
姚燕語輕笑道:“老太太這話,燕語恕難從命。”
“為何?”宋老夫人看著姚燕語,目光咄咄逼人。
“首先,我不是懸壺濟世的郎中,我隻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家,家裏還沒有艱難到需要我出頭露麵去給人看病賺銀子的地步。其次,就算是親戚之間幫忙,宋岩青對三妹妹做出那樣的事情,難道我能無動於衷?最後,他患的是什麼病我已經有所耳聞,老太太隻擔心娘家的侄孫子,難道就不擔心我這個親孫女?剛才老太太還說我們兄妹五人你最疼我,難道我們兄妹五人在老太太的眼裏都不及宋岩青一個人重要?”
姚燕語這番話說得極為平靜,似乎隻是在陳述一件極平常的事實。然字字誅心,差不多是把宋老夫人的臉麵揭下來丟地上踩。
“你!你……”宋老夫人被姚燕語這番話給堵的氣都喘不上來。
寧氏隻得上前去撫摸著宋老夫人的胸口,勸道:“老太太別生氣,二妹妹也在病中,有些小性子也難怪的。”
“滾開!”宋老夫人一把推開寧氏,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怒視著床上的姚燕語,重重的喘了幾口氣,說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救不救人?”
姚燕語推開被子下床,扶著翠微跪在地上,說道:“老太太息怒,不是燕語心狠不救人,是我無能為力。那種病,並不是醫者可以治的,老太太不防多求求菩薩,或許菩薩顯靈,會救他一命。”
“你!”宋老夫人抬手拿起拐杖就要往姚燕語身上招呼。
姚燕語抬著頭淡淡的笑著看著她,心想如果你真的打了我,咱們的祖孫情誼也就到此為止了。
“老太太!”寧氏忙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拐杖,跪在地上求道:“二妹妹還病著呢!老太太看著她在跟前這麼多年的份兒上,就消消氣吧。”
“老太太?!這是怎麼了?”王夫人帶著丫鬟婆子們匆匆進門,見狀立刻上前去把宋老夫人攙扶到一旁落座。之後又嗬斥馮嬤嬤等人:“還不把二姑娘扶起來送床上去躺著?病了不好好的養著,又哭又鬧的成什麼樣子?”
馮嬤嬤和翠微上前來把姚燕語扶到床上去蓋好了被子。
那邊王夫人又勸宋老夫人:“老太太也是有年紀的人了,俗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太太這又是何必呢?把自己的身子糟蹋壞了,兒子孫子也不能替你受罪,還是自己想開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