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帶著女兒萃菡在姚鳳歌這邊住了下來,為的是照顧月子。姚燕語卻當晚就要回去,一來是她的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二來她也十分不喜歡看見蘇玉祥那張臉。
姚鳳歌和寧氏都是玲瓏剔透的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也沒有強留她。姚鳳歌隻說:“妹妹好歹閑了就過來瞧瞧我。”
姚燕語點頭道:“姐姐放心,我必會常過來瞧你的。”
姚鳳歌叫李嬤嬤送姚燕語出去,寧氏便勸她:“你今兒倒是精神,還是早些睡吧,月子裏最忌諱勞神的,傷了身子自己受罪。”
姚鳳歌冷笑著搖搖頭,說道:“不過就是這副身子罷了,傷不傷的有什麼要緊?多活幾年倒是多受幾年的閑氣。”
寧氏隻得又勸了幾句,姑嫂二人趁著夜色細細的說起家常話。
二人從姚鳳歌忽然早產,說到蘇玉祥這些日子的反常,又說道剛剛蘇玉祥見了姚燕語的表現,最後,姚鳳歌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他無非是嫌我礙事沒有早死,好把燕語娶進門給他續弦罷了。”
寧氏忙勸:“這話可不許亂說。燕語跟衛將軍的婚事是皇上禦賜的,憑誰也不敢多說什麼的。”
“所以他一肚子火氣都衝著我來了!”姚鳳歌冷笑,“就連世子爺納貴妾的事兒,他也窩火呢!世子夫人是不能有身孕了,我這兒還好好地呢!他就想著納貴妾來給他生兒子了。”
寧氏也深深地歎了口氣,勸道:“我覺得他也不能太過分了。我們姚家還沒死絕呢,豈能由著他揉搓?妹妹放心,這事兒父親會給你做主的。”
姚鳳歌點點頭,心裏卻默默地歎了口氣,父親會給自己做主嗎?
此時的江寧城,兩江總督府。
姚總督看過手下送來的邸報,知道慶州疫情一事因自己的一雙兒女而大有緩解,便從心底裏高興。回內宅來,臉上還帶著笑。
王夫人因問:“不知何事,老爺如此高興?”
姚遠之便把姚延意發現毒駒草能治瘟疫的事情同王夫人說了,之後又歎道:“延意此舉,定得皇上的讚賞,縱然不能因此加官進爵,對他將來也有很大的好處。又是燕語幫了他啊!”
王夫人聽了自然高興,笑道:“燕語的確是延意的福星。隻是算算時間,他們這會子也該到京城了,不知道鳳歌現在怎樣,是否順利分娩。”
“延意和燕語他們到了京城自然會對鳳歌多加照顧,他們兄妹在京城能夠守望相助,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王夫人又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早就聽說鳳歌這一胎是個女兒,想來侯府裏定然不怎麼開心。”
姚總督輕笑:“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有了女兒又何愁沒有兒子?他們還都年輕,將來再生就是了!難道他蘇家還能因為我女兒頭一胎給他家生了個女兒,就要休妻不成?天下還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姚遠之就那麼好欺負?”
王夫人又笑了:“老爺也是說氣話。天色不早了,歇著吧。”
於是,老夫妻二人先後入了內室,寬衣安歇。
姚燕語回到自己的家裏已經是三更天了。姚延意卻還沒睡,正在燈下看著一本賬冊。因見妹妹回來,便忙吩咐雪蓮:“去把宵夜給妹妹端來。”
“二哥怎麼還不歇息?”姚燕語一身疲憊,在姚延意的對麵坐下來。
“要忙完這些。”姚延意手裏的是呈交預覽的東西,皇上雖然不看,但他卻不能馬虎。
雪蓮端上兩碗燕窩粥並一碟煎餃,一碟宮味點心,依次擺在案幾上。姚燕語見了便覺得餓,拿了筷子夾了煎餃便吃,一邊吃一邊說道:“大姐挺好的,小外甥女也挺好。”
姚延意看她吃的香甜,便把盤子往她跟前推了推,皺眉道:“瞧你這樣子,侯府難道連飯菜也沒準備?”
準備是準備了,但她一看那些飯菜便想起蘇玉祥那張臉和那黏糊糊的眼神,心裏便覺得膈應,所以一口也沒吃。但這些卻沒辦法說,於是隻道:“我隻顧著看小外甥女兒了,當時也沒覺得餓。”
姚延意笑了笑,說道:“鳳歌的事情總算是撂下了,等她養過這陣子,你二嫂子回來也該操心你的事情了。”
“我什麼事情?”姚燕語一邊吃這燕窩粥,一邊問。
姚延意嗬嗬笑道:“自然是你出嫁的事情。嫁妝都齊備了,等有空我去一趟將軍府,看看那邊還缺什麼,一並置辦齊全了。衛章府中都是些不著調的爺們兒,也沒個人替他張羅,真想不出他那府中會是什麼樣子。”
姚燕語也沒覺得害羞,隻笑道:“那就勞煩哥哥多費心了。”
姚延意看著她淡定的神色,又不淡定了,但賜婚的聖旨已下,想來這樁婚事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哎!姚二公子雖然有點不甘心就這樣把妹妹嫁給一個武夫,但……現在是什麼都不能說了。
姚燕語用了宵夜回房去睡,她的屋子早就收拾妥當了,玉簟鋪就,玉枕壓床,輕紗羅帳,百合沉香,一切都是那麼精致。隻是姚姑娘沒空兒多看一眼,進門脫了衫子便躺去床上睡了。
翠微弄好了浴桶回來見自家姑娘已經睡得沉了,隻得歎了口氣把帳子放下來,吩咐小丫鬟們各自下去歇息,自己則把鋪蓋從櫥櫃裏搬出來,在外邊的榻上隨便睡了。
酣眠一覺,姚姑娘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洗浴,更衣,上上下下收拾妥當,早飯擺上來還沒動筷子,外頭便有小丫鬟進來回道:“長公主府裏來了人,說是二姑娘差人來給姑娘送的帖子。”
姚燕語忙道:“快請進來。”
來人是韓明燦身邊的婆子,進門後先給姚燕語請了安,又叫人送上兩籃子碧綠紅尖兒的大桃子,說是宮裏賞下來的,請姚姑娘嚐嚐。同時遞上一份粉藍色的花箋。
姚燕語接過箋子展開一看,便笑了。原來是韓明燦說在京中住的膩煩了,想去她的蝸居避暑去。
說到避暑,其實這六月天裏,皇上都去了避暑行宮,朝中近侍大臣們也都跟了去。鎮國公和長公主自然也去了,本來韓明燦是可以隨著父母一起去的,隻是她在等姚燕語回來,所以留在了京城。
姚燕語也怕熱,想著蝸居那邊是山莊,自然涼快,便滿口應下來,跟來人說:“你回去告訴姐姐一聲,我今兒叫人去收拾,明兒一早坐了車去長公主府,接了姐姐一起去。”
那婆子笑著答應著,福身告辭。姚燕語又叫住她,笑道:“嬤嬤且慢些,我這裏有些小玩意兒帶給姐姐的,原本要打發人特意去送,既然嬤嬤來了,就省了我這邊的人走一遭了。”
婆子笑著應了,馮嬤嬤忙上前來帶著人去取東西裝車,姚燕語這才有功夫吃早飯。
進了京城,藥材上繳,以後就沒有她什麼事兒了,可以正經的閑下來做些自己想做的了。
嗯,玻璃場是一定要去看看的,走之前給他們好些圖樣,各種試驗器皿以及各種型號的注射器等不知道做的怎麼樣了,還有封窗戶用的玻璃。
別的不說,她得先把自己住的屋子的窗戶紙都換了。還有,糊窗戶紙的窗欞都是細密的雕花格子,采光也不好,得換成大隔扇……算下來,還是要不少功夫啊!
想到這些,姚燕語忽然靈光一現,她就要嫁給某將軍了,這邊的房子怎麼收拾也住不了幾天了,說到底衛章那邊的房子才是將來自己要長住的!
不行,得想個辦法知會某人,把門窗都換了!換成鑲玻璃的!
這換門窗倒不是什麼難事兒,隻是——這事兒要怎麼去說呢?跟哥哥嫂子說,讓哥哥嫂子去辦?好像不怎麼好說出口,回頭還得被他們奚落一番。
姚姑娘思來想去,覺得這事兒還是自己跟衛章說更好,省的中間人扯來扯去,弄得自己最後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話。
早飯後,姚燕語把馮友存叫進來問他玻璃場的事情。馮友存來的時候便把玻璃場的成品帶了進來給主子驗看。姚燕語在見到跟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時的注射器差不多的玻璃製品時心裏萬般感慨。終於有了這樣的東西了!
再看那些用來做實驗用的玻璃器皿,以及玻璃製的花瓶,水杯,果盤,茶具餐具等,姚燕語忽然有一種再次穿越的感覺。而且那些異族人心思巧妙,居然能把大雲人喜歡的花紋樣式燒製到玻璃器皿上,真是令人驚歎!
把東西挨個看了一遍之後,姚燕語才問馮友存:“我們製作出來這些東西外邊有人知道嗎?”
馮友存忙回道:“回姑娘,除了鏡子之外,目前尚沒有任何成品流出過玻璃場,那些工匠們也奴才嚴格管製,一日都沒有踏出玻璃場半步。姑娘若是準許,奴才會給他們服用致啞藥,永遠封住他們的嘴。”
“不必了!他們的賣身契都是死契,諒他們也不敢隨意泄露什麼機密,再說,這工藝製作十分的繁瑣,他們又是分工做事,一兩個人出去了也對我們造不成什麼威脅。”姚燕語的心肝兒一顫,為了保密就害人成啞巴這事兒,作為一個現代人她無論如何也幹不出來。
“是。”馮友存忙欠身應道。
“把這些東西運到蝸居小莊去,叫人把那裏收拾好,我明兒也就過去了。”
馮友存又欠身:“是,奴才這就去辦。”
安排好了這些事,姚燕語又無聊的靠在榻上想了一會兒,又拿出筆來在紙上胡亂畫。
翠微端著一個水蜜桃冰碗進來,瞧見姚燕語在紙上畫的那些方格子,笑問:“姑娘畫的這個像是門窗,可窗欞不對啊!這樣的窗欞糊了窗戶紙,半天就被風吹壞了。”
“沒關係,咱不糊窗戶紙。”姚燕語接過冰碗來,用銀質的湯池舀了一塊沾了冰碴蜂蜜的桃子放到嘴裏,沁涼甜潤,帶著桃子特有的清香,真好吃。
“窗紗也不行啊。”翠微皺眉。
“也不糊窗紗。”姚燕語吃著水蜜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