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並沒有勒令隱瞞有關衛章的消息,所以這件事情像風一樣,迅速吹遍雲都城的每個角落。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韓明燦,當時她正在陪母親下棋,韓熵戉風風火火的進來,說了這件事情。她當時就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把手裏的棋子一丟就往外跑。

凝華長公主忙喊了一聲:“你去哪裏?”

“我去看燕語!”韓明燦站住腳步回頭看著凝華長公主,悲傷的說:“不知道她聽了這個消息會怎麼樣,母親,若是她受不了,我晚上要留在她身邊陪她。”

凝華長公主無奈的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韓熵戉忙道:“母親,我送妹妹過去。”說完也不等凝華長公主答應便轉身追著妹妹出去了。

誠王妃聽見這消息的時候,也非常震驚,但她第一反應則是:“君澤怎麼樣?他不會有事吧?”

誠王爺皺眉道:“他好好地,能有什麼事?身為副帥,衝鋒陷陣的事情還輪不到他。”

誠王妃舒了一口氣,又念了一聲佛:“虧了瑤兒沒有許給他,不然的話,可怎麼好。”

“……”誠王爺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王妃,神色很是不滿,但也懶得說什麼了。

雲瑤風風火火的闖進來,連禮也來不及行,安也來不及問,便衝到誠王麵前,焦急的問:“父王,事情是真的嗎?衛章他……”

“你看你,蠍蠍螫螫的像是什麼樣子?”誠王皺眉看著女兒,她必定是一路瘋跑了來的,連發髻都散了。脖子裏的纓絡項圈下的流蘇亂紛紛的纏在一起。

“父王?!”雲瑤哀求的看著誠王,然後慢慢地跪在地上扶著誠王的腿,哭著問:“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為什麼沒人去救他?為什麼不派人去找他?他不是大雲的忠臣良將嗎?”

誠王被女兒哭得心煩,皺眉道:“軍中之事,自有你皇伯父和軍中主帥做主,你一個小姑娘家,懂什麼?不要在這裏胡言亂語,趕緊的回你屋裏去!”

“母妃?”雲瑤跪在地上,轉頭看向誠王妃。

誠王妃無奈的歎了口氣,吩咐旁邊的兩個嬤嬤:“扶郡主回房,讓她好生歇息。”

兩個嬤嬤答應著上前來把雲瑤拉起來,溫聲勸道:“郡主,回去吧。王爺和王妃心裏也著急的很呢。”

雲瑤被兩個嬤嬤扶了出去,出門前依然不甘心的回頭看了父母一眼。她的父王皺眉沉思不知在想什麼,她的母妃則是一臉的慶幸和不耐。

定候府,清平院後側小院裏,蘇玉平手裏聽了下人的彙報後,陡然站起身來,把手邊的茶盞打翻,茶水嘩啦啦灑了一桌子,又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哎呦,爺沒事兒吧?”封岫雲忙上前去拿了帕子擦拭著蘇玉平手上的水漬,轉身吩咐丫鬟:“快把這裏收拾了。”

蘇玉平揮手讓回話的下人退出去,心煩意亂的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兩圈兒,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便往外走。

“爺,馬上要吃晚飯了!”封岫雲忙跟了兩步,至門口喊了一聲。

“不必等我。”蘇玉平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院門。

封岫雲平靜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冷笑。

剛才那人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正三品右將軍北征指揮使衛章衛將軍,失蹤了!消息從甘州傳到京城,少說也得六七天的功夫,也就是說,衛將軍已經消失十多天了。

天寒地凍的,消失十天不曾有消息,會是什麼結果呢?

九死一生?恐怕還不止吧?

就算是沒死,也應該被敵軍俘虜了吧?

哈!她怎麼一點都不覺得驚慌,一點都不覺得遺憾,她怎麼就覺得這麼解氣呢!

事情是多麼的奇妙啊!風光一時人人豔羨的大雲國醫館五品主薄姚大人,大雲第一女醫官,居然未曾出嫁便守了望門寡!

祺祥院西裏間,正拿著一個撥浪鼓逗女兒的姚鳳歌聽見李忠回的話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手裏的撥浪鼓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珊瑚忙上前拾起撥浪鼓,勸道:“奶奶別著急,說不定是訛傳呢。”

李忠歎道:“這怎麼是訛傳?外邊的人都知道了。”

“燕語……”姚鳳歌皺起了眉頭,無奈的歎道:“燕語可怎麼辦……”

珊瑚忙道:“要不奴婢去收拾東西,奶奶去看看二姑娘?”

姚鳳歌應道:“快去。這會兒他們還不知急成什麼樣兒了呢。”

說話間,蘇玉蘅哭著跑了進來,見了姚鳳歌,淚也顧不得擦,隻挽著她的手臂哭道:“三嫂子,你要去看姚姐姐嗎?我跟你一起去。”

“先別哭。”姚鳳歌的心裏一團亂麻,見蘇玉蘅這樣,隻得先拿了帕子給她擦淚,“隻是失蹤,還沒有確切消息,你哭什麼?甘州到這裏幾百裏路,消息哪兒那麼快?說不定這會子衛將軍已經化險為夷了呢。”

“嫂子說的是,我不哭。我就是放心不下姚姐姐。”蘇玉蘅胡亂抹著眼淚,哽咽道:“若是萬一……她該怎麼辦呢!”

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呢?

姚鳳歌歎了口氣,轉頭又看了一眼繈褓裏的女兒,又覺得天太冷,帶著這麼小的孩子出門不妥當,便吩咐李嬤嬤:“你和奶媽子把月兒送到大嫂子屋裏去,托她幫我照看一晚。”

李嬤嬤忙答應著,奶媽子又拿了小被子過來,把小瑾月兒包的嚴嚴實實,抱著去找封氏了。

封氏自然沒有二話,當時便把小奶娃抱在懷裏,對李嬤嬤說:“去跟你們奶奶說,孩子在我這兒讓她放十二個心吧。”

李嬤嬤福身道了謝,便匆匆回來。

珊瑚等人已經收拾好了包袱,幾個仆婦丫鬟便隨著姚鳳歌和蘇玉蘅出定候府往姚邸去。

姚邸這邊,最不淡定的就是寧氏了。

反觀姚燕語倒是沒怎麼樣,四五個人坐在她身邊陪著她說話,吃晚飯,一切都如往常的樣子。隻是話少了,也不開玩笑了。小臉端著,看寧氏歎息反而還勸她兩句。

再看姚延意倒是穩得住,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驚慌來,但一個晚上也沒怎麼說話。

在姚二爺看來,衛章不是一般人。這個人身上透著一股邪性,做事不循規蹈矩,詭異的很。

不過他行事詭異也是對的,《兵法》有雲:兵者,詭道也。

這次他的失蹤也透著十二分的詭異,好好地一個指揮使,又帶著一支特別強悍的隊伍,怎麼能說消失就消失了呢?

晚上姚燕語誰也沒留,姚鳳歌,韓明燦還有蘇玉蘅都被她客客氣氣的送走了。

一切都消停下來之後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手裏攆著那串紫珍珠默默地想事情,直到四更天才累的不行迷糊了一會兒。五更一過外邊有灑掃的聲音她就醒了。

又下雪了。

這一場雪特別的大,因為屋子裏燒了暖炕,雪開始落在屋頂上便化了,水滴往下滴的時候又慢慢地結冰,早晨起來的時候,屋簷下便有一根根有晶瑩的冰錐。長的足有一尺多,一根連著一根,映著晨曦,折射出美麗的炫彩來。

姚燕語起身,外邊不放心一直守著的翠微和翠萍忙進來服侍穿衣洗漱。

依然是一身官袍,這又是新做的,月白錦緞裏麵是一層細軟的狐皮,隔寒保暖。洗漱後和往日一樣用了早點,姚燕語便出門,吩咐申薑把桃夭牽過來。

寧氏不放心,一直跟了出來,勸道:“下了這麼大的雪,路上肯定很滑。妹妹別騎馬了,還是坐車去吧。”

姚延意剛好也要去衙門,便讓姚燕語上了自己的馬車。

烏木雕花車棚的馬車,左右後三麵車壁用雙層毛氈封的嚴嚴密密,還釘了一層防風的牛皮。前麵垂著厚厚的棉簾子,車裏放了一隻鏤花銅鼎,銅鼎裏燃著上等的竹炭,一絲煙味兒也沒有,隻有竹炭特有的清香,暖和而舒適。

路麵是青石鋪就的,再大的馬車走上去也有點顛,姚燕語靠在棉墊上跟著馬車輕微的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