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俊靠在康平公主的懷裏撒嬌賣癡,心裏暗暗地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做。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下一步棋還沒布好,衛章已經出手了。
玻璃場炸爐這樣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皇上的。所以衛章趕在皇上從別人的嘴裏知道這事兒之前把此事上報給了皇上。皇上聽完後皺眉不語,半晌才給了兩個字:“徹查。”
敢在雲都城裏掀起這麼大動靜,豈能不徹查?!今天玻璃熔爐可以炸,明天炸的還不得是皇宮?
還有那些人膽敢在京郊行刺,真是膽大妄為!
當今聖上在下令徹查之後,又深深地反思了一件事:怎麼最近京郊的行刺事件竟如此頻繁了?先是自己遇刺,讓六皇子受傷,然後是定候府的三姑娘遇刺,如今又有姚遠之的家眷,接著竟然是玻璃場炸爐!
這連番的事件背後是不是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皇上身居高位,整天麵對的便是那些陽謀陰謀,所以哪怕是屁大的小事都得往陰謀上套一套,何況如此人命大事?
於是衛將軍揣著皇上的聖諭,徹查之後便把查出來的幾個人證直接交給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對衛將軍送進來的人基本沒怎麼審,這些人就全招了:我們是高黎族俘虜,被輾轉賣了好幾遍,受盡苦楚,所以我們拚著一死,也不讓大雲朝狗皇帝好過,雲雲。
大理寺卿聽了這些話,嚇得魂兒都沒了。立刻飛奔進宮,把此事上奏聖聽。
皇上聽完這話豈能不怒?二話不說便下了一道聖旨給戶部:徹查當初那些高黎族俘虜被賣去了何處,把這些人都據拿回來,嚴加看管!不老實的就殺了,省的在犯上作亂!
戶部尚書得到這道聖旨都快哭了,當初那些俘虜除了送進軍營當軍奴的之外,便被官賣為奴了,雖然戶部都有登記造冊,可過了這麼久,誰知道那些人被專賣了幾回?認真要查的話,可不是要把人給累死?
隻是,聖命難違。即便是累死,也比被皇上一怒之下推出午門給哢嚓了強。
且不說戶部的大小官員們如何去忙活,隻說到了定候府出喪這日,姚家王夫人,寧氏,輔國將軍府姚夫人,阮氏,靖海侯老夫人,封家,孫家,鎮國公府等各公侯世家的夫人少夫人們全體出動,都來定候府為潁定公這對同年同月死的夫婦送葬。
皇上親自書寫一副挽聯:一代忠魂垂青史,千秋美名化金星。由恒郡王代為祭奠。
燕王府,謹王府,誠王府等各王府都設了路祭棚,均有各府世子代父為潁定公夫婦祭奠送行,撒酒水,書挽聯,難以盡數。等這一對夫婦的棺柩出城門跟眾親友作別時,已經是彩霞滿天的時候了。
等定候府送靈的隊伍出了城門後,姚燕語的馬車和親戚們的馬車一起調轉方向往回走,各自回府。
這一天一早起來便開始忙活,雖然各種瑣事阮氏都打點妥當了都不用姚燕語操心,但隻陪著這些人說話也盡夠累的。如果可以姚燕語寧可守在國醫館裏等那些實驗數據,也不想參與這種社會活動。
馬車停下的時候,姚燕語已經在靠在軟軟的靠枕上睡著了,習慣性的顛簸停下來,讓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問:“到家了?”
身旁的香薷低聲說道:“夫人,是恒郡王,說有幾句話要跟夫人說。”
“恒……郡王?是不是找將軍的?告訴王爺將軍沒在車上。”姚燕語皺眉,自己跟恒郡王素來沒有什麼瓜葛啊,他找自己能有什麼話說?
香薷又低聲解釋:“不是找將軍的,王爺跟前的人說,恒郡王在那邊的蘇月齋,說請姑娘過去嚐嚐蘇月齋的茶水點心。”
姚燕語疑惑的看了香薷一眼,又伸手調開車窗的紗簾往外看,見果然有個麵白無須的老人穿著一身灰色府鍛長衫站在車外,看見姚燕語後,雙手遞上一塊玉牌,那玉牌瑩潤通透,上麵精雕細琢的雙龍戲珠紋中間是一個‘恒’字。
猶豫的抬頭看了一眼街對麵的蘇月齋,姚燕語起身下車。
恒郡王在蘇月齋最精致的雅間裏坐著,正用心的品著今年的新茶。姚燕語進門後,那老人便閃身出去並把房門帶上。屋子裏一時隻剩下了恒郡王和姚燕語二人。
“見過王爺。”姚燕語一身素服,微微福身。
“姚禦醫,請坐。”恒郡王抬了抬手,示意姚燕語在自己對麵坐,並順手遞過一杯香茶,“嚐嚐本王衝的茶如何。”
姚燕語欠身謝坐後,接過那隻精巧的雙層玻璃小茶盅。聞香,品茶,回味,然後微微一笑:“黃山岩壁上的毛峰,甘冽清香,難得的好茶。”
“姚禦醫跟令姐一樣,都是品茶的高手。”恒郡王微微笑著,自顧品茶。
姚燕語自打看見那塊恒王玉牌時就在默默地琢磨這位王爺究竟為何會無緣無故的把自己叫到這蘇月齋來,卻一直百思不解。直到此時聽見‘令姐’兩個字,她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一點什麼。
“王爺跟我姐姐很熟?”摸到了脈門,姚燕語的心便穩定下來。至少,看這位王爺說起自己姐姐的神情,雖然有幾分落寞,但卻沒有敵意。
“幾年前我奉父皇的聖諭去江南辦差,曾與令姐偶然相逢。有緣在一起品過一次茶。”恒郡王微微笑著,笑意中帶著幾分幸福的回味,“當時喝的是你們姚家的茶園裏自產的茶,那種特別的茶香,本王至今想起來猶自回味無窮。”
姚燕語忍不住輕笑,心想據這話說的應該是鳳歌未出嫁之前,這說起來至少六七年了吧?我們家的茶到底是有多香啊,讓恒郡王您這麼多年都回味不斷。
恒郡王看著對麵的女子笑得輕快,那種發自內心的笑是他許久未曾見到的。雖然她的容貌跟夢中的容顏並不相同,隻是她們一笑的時候,總有三五分的神似。
他忽然盯住她,如飲鴆止渴。
姚燕語被恒郡王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主動伸手拿起水壺來衝茶,然後分給恒郡王一杯後,又給自己添滿,斂了笑,拿起茶盞來輕聲問:“王爺在這種時候把臣喚來,難道隻為回味多年前的一盞茶?”
恒郡王唇角的笑意更深:“姚禦醫果然不是尋常女子。”
姚燕語也跟著輕笑:“請王爺恕臣愚鈍,實在猜不透王爺深意,還請王爺明示。”
“那好,既然姚禦醫喜歡直來直往,那本王就爽快直言了。”恒郡王笑眯眯的看著姚燕語,又問:“本王聽說,姚禦醫和令姐在江寧城又建了一個玻璃場?”
姚燕語無奈一笑:“王爺的消息可真是靈通的很。”
恒郡王一哂,輕笑道:“琉璃巷子那麼大的動靜,本王想不知道也難啊。”
姚燕語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平靜的直視著恒郡王,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姚禦醫不要多想,本王隻是覺得既然那玻璃場有危險,那麼以後這樣的場子還是不要建在城區好,免得有個萬一,傷及無辜。”
姚燕語放下茶盞,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恭敬的回道:“王爺教訓的是。”
恒郡王又抬了抬手,微笑道:“你坐。本王說這話絕沒有問罪的意思,隻是想給你一個建議罷了。”
“姚燕語恭請王爺指點。”姚燕語怎麼可能坐下?原本她還想著這恒郡王是不是跟鳳歌有過什麼小兒女的情誼,如今看來,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你那場子出了事兒,可宮裏定下的貨必須得交吧?”恒郡王見姚燕語全然一副戒備的樣子,失笑著搖了搖頭。
姚燕語答應著:“是。不過請王爺放心,城郊還有一個場子,宮裏要的東西應該不會耽誤。”
“那是你跟靖海侯夫人兩個人的產業,我說的對吧?”
“是的。”姚燕語此的心情已經可以用全神戒備來形容了。這個恒郡王到底是打得什麼主意?
“據本王所知,你們那個場子裏接到的訂單也能排到年後了?你若是再趕製宮裏的貨,豈不是要耽誤了這些生意?失信於人可是萬萬不可取的。”
姚燕語輕笑:“這個卻不怕。”
“哦?”恒郡王想不到自己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這位將軍夫人卻輕鬆了。
“因為玻璃製方隻有我有。我縱然失信於他們又怎樣?他們也跑不到別人家去定製。隻要他們還想做這個生意,我的東西依然不愁賣。”這就是舊社會製度的好處,這就是壟斷的好處。
恒郡王嗬嗬笑著站起來,且抬手拍了幾下,讚道:“外人都說輔國將軍的夫人精幹聰明,絕非一般女子可比。本王還隻當是謠傳,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此時,姚燕語完全猜不透這位恒郡王磨磨唧唧到底想要幹什麼,於是在心裏腹誹了一句該死的古代人,都說了直來直往,爽快直言了,還在這裏拐彎抹角的繞!然後臉上帶上淡淡的微笑,隻幹等著對方攤牌。
所謂‘以不變應萬變’,此時姚夫人根本沒得可變,也隻能不變了。
恒郡王看著姚燕語反而淡定下來的臉色,笑道:“本王是這樣想的——你在琉璃巷子的玻璃場算是毀了,如果再重新建的話,想來你也會另作安排。而本王正好在南郊靠近你姚大人的藥場有一處閑置的莊子。”說到這裏,恒郡王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姚燕語又指了指自己,笑道:“姚禦醫,不如,你我合作一下,如何?”
姚燕語不知道恒郡王此舉算是伸出了橄欖枝呢,還是算是趁人之危。隻是不管他打的什麼算盤,好像自己都沒有拒絕的餘地。於是輕笑一聲,反問:“不知王爺想怎樣合作?”
“我隻出地,和房舍,其他都不管。姚禦醫看著給我點分紅就好了。”
姚燕語疑惑的看著恒郡王,不解的問:“王爺這是為何?”
恒郡王笑道:“我那個莊子閑著也是閑著,反而每年花費不少銀子去打理。倒不如給姚禦醫用,每年還能賺回點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