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極而眠的姚夫人連晚飯都沒吃,一覺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還是餓醒的。衛將軍把小炕桌直接擺到床上去,姚燕語吃了飯,隻漱了漱口又躺下睡了。

而衛將軍是為了養傷來的,自然不會錯過這麼好的休息時間,於是也窩在床上繼續睡。睡醒了便摟著夫人做喜歡做的事情,然後再累及而眠,餓醒了叫丫鬟把飯菜送進來吃飽了接著睡。連沐浴都是叫人把浴桶抬進來,這倆人自從重逢就沒出過那道門。

如此,二人像是不知時光荏苒一樣,一晃就是三天。

香薷見將軍終於肯放夫人出來了,便低眉順眼的蹭過去,小聲說道:“夫人,奴婢闖禍了。求夫人原諒。”

這丫頭雖然不如翠萍爽利,但卻也不是膽小怕事之輩,能這副樣子說話,肯定不是小事。不過若真有什麼大事也瞞不過去啊,難道還能把清江堤壩再給弄毀一次不成?姚燕語覺得好像除此無大事了,依然靠在軟枕上一邊吃著魚片粥,漫不經心的問:“闖什麼禍了值得你這樣?”

“那個……華先生被我趕走了……”香薷說著,又拿眼光悄悄地去瞄衛將軍。衛章的嘴角果然悄悄的彎起來,臉上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微笑。香薷心道將軍你若是真高興的話就幫著奴婢跟夫人求個情啊!

然,衛將軍這次決定獨善其身,那一絲微笑晃過之後,便恢複了淡定,好像根本沒聽見她們主仆二人說什麼似的,隻顧安心的喝自己的湯藥。

是的,湯藥。這是夫人專給他診脈之後發現他體內濕氣過重而特別配的祛濕邪的藥,不喝不行。

姚燕語默默地想了想,輕聲哼道:“這下你們都滿意了?”

香薷不敢多說,隻是緩緩的跪了下去。姚燕語又瞥了一眼不動聲色的衛章,歎道:“罷了,走了就走了吧。強扭的瓜不甜,或許他是真的瞧不上我們這些人。”

香薷扁了扁嘴巴不樂意的哼道:“奴婢看他就是有毛病!”

“不許胡說!”姚燕語瞪了香薷一眼,又瞥了一眼偷著樂的衛將軍,哼道:“你下去吧。”

“是。”香薷忙磕了個頭:“奴婢謝夫人開恩。”

“這本也不是你的錯。不過你這脾氣得改改了,我瞧著你原本是個和軟的性子?怎麼如今變得這麼暴躁了?這可是行醫之大忌。”

“是,奴婢謹記夫人教誨。”香薷趕緊的再磕頭,然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對於華西淩的離開,姚燕語多少還是失落的。她一心想留這個人在身邊,便把自己最大的優勢展現給他看,想用自己的醫術,醫德來吸引他,讓他心甘情願的追隨自己。

姚燕語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醫術教給更多的人,讓這個世上有更多更優秀的醫生,她希望醫學這領域裏人才輩出。這個理想太大,而她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且在這個男權社會,女子的身份總有許多不方便。

所以她好不容易發現一個更合適的人,便想著把他拉到身邊,慢慢地成立一個團隊,然後幾十年,甚至幾輩人堅持不懈的努力才能做到。但很遺憾的是,他最終還是走了。

衛章看不得姚燕語失落的樣子,尤其是為了那麼個討厭的家夥。於是他借口湖州那邊事情忙,催著姚燕語離開嘉州。

他的理由很充足,這邊的救災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當地的官府完全可以料理清楚,而張老爺子墳墓那邊經過徹夜的激戰,竹林毀了不少,也需要修複整理,而且那六百畝水稻該熟了,你自家的糧食不急著回去收麼雲雲。

姚燕語被他說得動了心思,想著再呆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便吩咐船工開船往湖州去。

她離開嘉州這日,嘉州上萬的百姓聚集江邊碼頭,朝著她的船叩頭相送。

華西淩便混在人群裏,望著那艘看不出有多豪華但卻十分舒適的大客船漸行漸遠,竟站到天黑都沒挪動腳步,最後還是他的新鄰居看他呆呆傻傻的樣子,硬把他拉回去了。

船逆流而上,用了四天的功夫才到了湖州碼頭。

姚延恩早就接到消息,親自來碼頭迎接。他一來,唐汝町自然得來,甚至連來顧允桐也借口來湖州處理公務趕過來了。至於湖廣其他的官員就更不用說,能來的都來了。

下船的時候姚燕語見這麼多人在碼頭等著,心裏便暗暗地歎了口氣,埋怨大哥姚延恩為什麼不能省事兒點,別動不動就扯上這麼多官員。這事兒若是傳到京城,還不知有些人怎麼想呢。

其實這回姚燕語真是誤會姚延恩了,他也不想這些不相幹的人來湊熱鬧,可架不住姚燕語這次名氣大了。嘉州等第水患,輔國夫人,國醫館二品院判姚大人帶著國醫館的醫女們連夜搶救傷患,不論富貴貧賤,都一視同仁,救人於危難,此等高風亮節值得朝野上下稱讚頌揚。

嘉州,安陵等地的文人墨客早就把這番事跡寫成戲劇,話本什麼的,競相傳頌了。如此,湖廣一帶的官員還敢小覷這位姚院判麼?

衛章一下船便拒絕了當地官員們的邀請,說有軍中要務跟勇毅候商量,便要了一匹快馬要去雲瑾經營了兩年多的那片山寨。

此山寨原來有個名字叫翠麓山,後來雲瑾占了此地,便更名為潛龍山。現在雲瑾被捉,韓熵戈覺得這山寨的名字有合著大不敬的意思,便又給改了回去,還叫翠麓山。

自從捉拿了雲瑾之後,韓熵戈便帶著他的一千家兵以及雲瑤手下的兩千錦麟衛在翠麓山中逐一搜尋。

搜尋什麼?當然是搜尋雲瑾的私藏以及他的人脈關係。

那些私藏的金銀珠寶,龍袍冠冕什麼的自然極其重要,而他在此地經營的人脈更加重要。隻有把這些找出來,才能把他的餘黨徹底粉碎,鋤奸不盡反受其害。為了西南的穩固,皇上連兒子都舍得了,又如何舍不得湖廣的富商和官員?

這也是衛章不願意跟那些官員們一起吃飯的原因。誰知道這些人裏麵有沒有雲瑾拉攏過的人?或者說,這些人裏麵還有誰沒被雲瑾拉攏過?衛章這樣的身份在湖廣,是決不能跟這些人接觸太多的。

這一點,身為輔國夫人的姚燕語很清楚,身為湖廣按察使的姚延恩更加清楚。

所以,在碼頭上跟諸位大人們見過禮之後,姚燕語便被衛章以軍營之中有人受傷為由,給一起拽走了。倒是姚延恩好說歹說都逃脫不掉,被顧允桐借口公務拉了去湖州一家精致的酒樓,要了個安靜的雅間,關起門來細說以後。

雖然姚延恩這個按察使是幾十船糧食換來的,但那又怎樣?按察使屬於都察院管束,而姚遠之正好是都察院的大拿。而且,按察使有秘折專奏的權力,等於代天子巡查地方。湖廣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顧允桐這個布政使自然要跟按察使彙報工作,其他人自然不敢說什麼。

且不說湖廣官員人人自危,單說姚燕語同衛章策馬離開湖州碼頭先去了一趟成公墓,那一片稻子已經成熟,留守在這裏的錦麟衛倒也靠譜,監督著佃戶們正在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