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在梧桐樹(1 / 3)

六月至,雲都城也進入了雨季。

老天爺時不時的便來一場傾盆大雨,衝刷掉這做古城上空的燥熱,但大雨過後,卻是仍然是變本加厲的燥熱。

五月裏,皇上已經去了避暑行宮避暑,內閣大臣留守京都處理政務,各部各地的奏疏先由內閣大臣看一遍,撿著重要的先用紙條批複一下,和奏疏粘在一起每隔三日便有錦麟衛護送至行宮請皇上朱筆批複。尋常小事便由內閣幾位閣老商議著辦了。

這日,天又降大雨,崇華殿外滾珠濺玉,雨幕迷蒙。嘩嘩的雨聲叫人心煩。

有一道來自皇陵的奏折被急匆匆的送了進來,主管禮部事務的閣老陸常柏打開一看,是皇陵守備的主官上奏,說聖祖皇帝的陵墓有些塌陷,雨季剛剛開始,後麵還有整個七月,估計雨水會更多,朝廷應該盡快想辦法,著人前來修繕,一邊聖祖皇帝陵寢不安,動搖國本。

這可不是小事兒,陸常柏趕緊的把這份奏折送往首輔姚閣老的書案上。

姚遠之一看這事兒的確刻不容緩,於是立刻用小票批複後,和當天要緊的奏折一起用黃匣子封起來送往避暑行宮。之後又把主管戶部和工部的周泰宇周閣老和孫宇孫閣老找來,商議聖祖皇陵的修繕事宜。

三日後皇上的批複下來了,著戶部撥銀子,工部出人,趕緊的去給聖祖爺修皇陵去。

這件事情被有心人傳到了恒郡王府的時候,恒王妃正衝著煎藥的丫鬟發脾氣呢。

新皇登基之後,所有皇室之人都進了爵位,隻有恒郡王隻是恢複了王爵,跟所有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樣,可以說是不升不降,依然是他的恒郡王。

當然,這也不能說新帝對他沒有恩惠,畢竟先帝在的時候雲瑉因為國宴上的失誤被皇上停了郡王的俸祿,現在新帝登基,他的俸祿不禁恢複如常,還把之前扣下的一年給補上了。皇上說了,父皇當年隻是說俸祿暫停發放,並沒給割了去,現在補上也是常理。

恒郡王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可謂是五味陳雜。但不管心裏怎麼樣,這也是新帝的隆恩,他除了口頭謝恩之外,別無選擇。

隻是他的王妃卻不這樣想,傳旨的太監一走,便甩了臉子,甚至不顧恒郡王還站在那裏,便自顧回房去了,還跟身邊的人抱怨:“拿著我們的銀子做人情,皇上還真是打得好算盤!”

誠然,新帝原本是個溫潤的性子,可是不管是誰坐在那把龍椅上也難免對身邊的人生疑,尤其是在大臣們心裏口碑極好的恒郡王。

早在他登基之前,恒郡王府裏便有他的眼線,如今登基為帝,眼線自然隻增不減。恒王妃的話當日便一字不落的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

於是,後來恒郡王請旨去封地養病,被皇上以‘封地雖然清淨,但缺醫少藥的著實不利於養病。雲都城裏有太醫院和國醫館,大雲最好的醫者都在帝都,皇兄養病還是該在京中’為由,把奏折駁回了。

雲瑉雖然不知道自己自請離京被駁回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府裏肯定有皇上的眼線,當時心力憔悴,卻也無計可施。他早就看開,隻想留戀紅塵做個富貴閑人,無奈皇上對他放心不下,他也隻能遵從皇上的旨意留在京都養病。

這日聽見王妃在外邊罵小丫鬟煎藥剪得太久了,藥效肯定減弱,這死丫頭是不是誠心不讓王爺的病好,是不是想害死王爺之類的話,他便沉沉的歎了口氣,吩咐身旁的管家:“去傳我的話,讓王妃去她的院子裏好生呆著,本王不請,不許她進本王的桐雨軒半步。”

管家答應著出去,沒多會兒便端了一碗湯藥進來,碗底還帶著一張小紙條,紙條上隻有歪歪扭扭的三個字:修皇陵。

恒郡王先是一怔,繼而輕輕地緩了一口氣,把紙條丟進了身前煮水的紅泥小爐裏。

幾日後,恒郡王又上了一本奏折,自請去修聖祖的皇陵。而且一本奏折寫的言辭懇切,不容拒絕。果然,沒過幾天皇上批複便下來了:恒郡王孝心可嘉,準去督修皇陵。

接到聖旨的那一刻,恒郡王一直抑鬱的心終於舒緩開來,如今他別無所求,隻願離開京都,掙脫身上的枷鎖,清閑自在,安心度日。

隻是他這樣想,他的王妃卻不這樣想。

這邊恒郡王看著貼身的小廝給自己收拾書籍,旁邊自幼服侍他的宮嬤嬤盯著兩個丫鬟給他收拾衣物,那邊王妃便換了衣裳去找貴太妃訴苦去了。

新帝登基,先帝的妃子都成了太妃,恒郡王的母妃慧貴妃便是貴太妃。大雲朝有先例,身為太妃可以搬出宮去跟子女居住,由子女侍奉養老,沒有子女的則仍住在宮中,但都搬進慈敬宮或者福壽宮裏去住。

慧貴妃有恒郡王,自然不用再孤守在宮裏。送先帝至寢陵回來之後她便住進了恒郡王府。

恒王妃氣呼呼的來到貴太妃的院子裏,一進門便把屋裏的丫鬟婆子給趕了出去。唯有一個宮嬤嬤是貴太妃早年的貼身宮女,心腹中的心腹,根本不買恒王妃的帳,隻端著茶站在貴太妃身側朝著恒王妃輕輕一福,叫了一聲:“王妃。”便直起了身子,不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