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訶德道:“桑丘,我穩穩地可以和你打賭,你這會兒暢著嘴巴說個痛快,身上哪兒都不疼痛了!兒子啊,你想說什麼就說吧,隻要你疼痛全消,我聽了你這派渾話生氣也情願。你既然一心想回家和老婆孩子團聚,上帝也不容我阻擋你。我的錢就在你手裏,你估計咱們出門多久,你每月該有多少工錢,自己扣吧。”

桑丘答道:“您和參孫學士的父親多梅·加爾拉斯果不是很熟嗎,我在他家做幫工的時候,每月賺兩個杜加,還管飯。我不知道跟了您能賺多少,不過我知道當遊俠騎士的侍從比幹農活兒辛苦。真的,農活兒不管多累、多苦,我們晚上總有沙鍋雜燴吃,總在床上睡覺;我伺候了您就沒在床上睡過覺。我在堂狄艾果·台·米朗達家舒服了幾天,靠卡麻丘肉鍋裏的油水吃了個足,在巴西琉家又吃又喝又睡大覺,除此之外,我總是露天睡在硬邦邦的泥地上,受盡大熱大冷、風吹雨打的種種苦頭,吃的是幹奶酪的邊皮和麵包頭兒,喝的是野裏路邊的溪水或泉水。”

堂吉訶德說:“桑丘,你說的都對。我該比多梅·加爾拉斯果給的再加多少,你說吧。”

桑丘說:“我看,您一月再加我兩個瑞爾,我就很上算了。這是工錢。還有您答應我的海島總督呢,您得再賠我六個瑞爾;一起是三十瑞爾。”

堂吉訶德答道:“好得很啊,咱們出門二十五天,桑丘,你就照自己定的工錢算吧,欠你多少,我已經說過,你自己扣下得了。”

桑丘說:“唷!我的媽!您這筆賬算得大有出人呢。要賠我那個海島,得從您答應我的那一天算起。”

堂吉訶德說:“那麼桑丘,我答應你多久了呢?”

桑丘答道:“我記得足有二十年再加三天左右。”

堂吉訶德在自己腦門子上拍了一個大巴掌,哈哈大笑道:

“我出入黑山以來,或者從咱們一次次出門到今,還沒滿兩個月,桑丘,你怎麼說那個海島已經許了你二十年呢?我這會兒明白了,你是想把我交給你的錢都算你的工錢一口吞掉。你要真有這個心,我馬上全部奉送,但願你拿了大有好處。我隻要能甩掉你這麼個糟糕的侍從,盡管窮得沒一個鏰子也甘心。你這個不守騎士道的家夥,我問你,哪有遊俠騎士的侍從向主人計較每月加多少工錢的?你讀到過嗎?你這個十足的流氓、混蛋!遊俠騎士的故事浩如煙海,你去讀讀吧!讀讀吧!你這句話如有哪個侍從說過、想過,我就讓你把這句話釘在我腦門子上,再彈我四下鼻子!你掉轉灰驢兒回老家吧!從今天起再也不要你跟我了!瞎,我的飯是白扔掉的!大好前程許了不知好歹的人!當你是人,你哪有一分靈性呀?這會兒我正要抬舉你,叫人家不管你老婆怎樣也得稱你‘大人’,你卻要辭我回去了!我正打定了千穩萬妥的主意,要讓你在全世界最好的海島上做總督,你卻要走了!這就應了你自己常說的話:‘蜜不是喂驢的’。你現在就是一頭驢,將來也是一頭驢,到死還免不了是一頭驢!我看你呀,到死也不會知道自己是個冥頑不靈的畜生!”桑丘白瞪著兩眼,聽他主人臭罵,懊悔得眼淚直流。他放低嗓子顫聲說:

堂吉訶德道:“桑丘,我穩穩地可以和你打賭,你這會兒暢著嘴巴說個痛快,身上哪兒都不疼痛了!兒子啊,你想說什麼就說吧,隻要你疼痛全消,我聽了你這派渾話生氣也情願。你既然一心想回家和老婆孩子團聚,上帝也不容我阻擋你。我的錢就在你手裏,你估計咱們出門多久,你每月該有多少工錢,自己扣吧。”

桑丘答道:“您和參孫學士的父親多梅·加爾拉斯果不是很熟嗎,我在他家做幫工的時候,每月賺兩個杜加,還管飯。我不知道跟了您能賺多少,不過我知道當遊俠騎士的侍從比幹農活兒辛苦。真的,農活兒不管多累、多苦,我們晚上總有沙鍋雜燴吃,總在床上睡覺;我伺候了您就沒在床上睡過覺。我在堂狄艾果·台·米朗達家舒服了幾天,靠卡麻丘肉鍋裏的油水吃了個足,在巴西琉家又吃又喝又睡大覺,除此之外,我總是露天睡在硬邦邦的泥地上,受盡大熱大冷、風吹雨打的種種苦頭,吃的是幹奶酪的邊皮和麵包頭兒,喝的是野裏路邊的溪水或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