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說:“好先生,你聽著,我要說得不對,就是個糊塗蛋。那過客又該處死,又該活著過橋,理由是一樣的。把他處死呢,他就該活;讓他活著過橋呢,他就該死。照這個情況,我認為你可以回去對派你來的幾位先生說,判定他有罪無罪的理由既然一樣,就該放他過橋;幹好事總比幹壞事光鮮。我如果會簽名,可以在判決書上簽名。這樣判決不是我的主意,我不過記起了上任前夕我主人堂吉訶德給我的告誡。他說,如果按法律不能判斷,就該心存寬厚。上帝提醒了我這句話,目前用來恰好當景。”
總管說:“確是如此。我認為潘沙大人的裁判,就連拉塞德蒙的立法者李庫爾戈也壓不倒。今天上午可以退堂了。我得去吩咐他們給總督大人做些好菜。”
桑丘說:“這才稱了我的心願!可別叫我上當!隻要給我飯吃,疑難案件不妨像雨點似的落到我身上來,我都能幹脆解答。”
總管並沒有空口許願,他覺得如果把這樣高明的總督餓死,他也於心不安,而且奉命玩弄桑丘的惡作劇隻剩當夜最後一場了,因此也不想再難為他。且說桑丘那天違背了提了他戶外拉醫師的禁忌,吃了一餐飯。剛飯罷,忽有信差捎了堂吉訶德給總督的信來。桑丘叫秘書先看一遍,如果沒什麼機密,就大聲念給他聽。秘書奉命看了說:
“完全可以大聲念,堂吉訶德先生給您的這封信是該用金子寫刻的。信上說:
桑丘朋友,我滿以為人家要說你沒頭腦,做事荒謬,不料隻聽到一片頌揚之聲。我非常感謝上天,“他從糞堆裏提拔窮人”,把蠢人變成聰明人。據說你雖然是總督,卻像個沒當官的人;你雖然是人,生活卻儉樸得像牲口。我告誡你,桑丘,做了官得有威儀,盡管生性喜歡儉樸,排場往往儉樸不得。當官的人儀表要和職位相稱,不能因為喜歡儉樸就任性隨便。你得講究穿衣;“一根木頭經過修飾,就不像木頭了”。我不是叫你戴首飾、鮮衣華服,也不是叫你做了法官卻打扮成戰士,隻叫你按職位穿衣,而且要幹淨整齊。
如果要贏得子民愛戴,別的不說,有兩件事必須做到。一是以禮待人;這話我已經跟你講過。一是要使大家豐衣足食,因為窮人最憂慮的是饑寒。
頒布的法令不用太多,如有頒布,就得是好的,尤其得責成大家遵守並切實執行。法令沒人遵守,等於沒有,反叫人看破這位長官雖有見識和職權頒布這項法令,卻沒有威力叫人遵守。法律如果隻是嚇唬人的虛文而不能實施,就像充當蛤蟆王的木頭一樣;蛤蟆起初怕懼,漸漸瞧破了它,都跳到它身上去。
你該是好人的親爸,壞人的後爹。不要一味嚴厲,也不要一味寬和,該適得其中,無過,無不及,才合情合理。你該視察監獄、屠場和菜市。總督到這種地方去很要緊:盼望迅速處理的囚犯就可以心安;屠夫就有怕懼,不敢在斤兩上作弊;擺菜攤的婦女也就不敢耍花招。我相信你不是個貪汙、好色或饞嘴的人;萬一有那毛病,千萬不能流露,你的子民或和你打交道的人一旦知道你有某種弱點,就從那裏下手,害得你墮落深坑,不能自拔。你該把上任前我給你寫下的告誡反複溫習,你就知道如果照著幹,對你大有補益,能減輕你任內隨處碰到的困難。你該寫信給你兩位主人,表示感激。不知感激是出於驕傲,那是一切罪惡裏最大的罪惡。得了好處有感激的心,才見得日常受上帝深恩也知感激。
桑丘說:“好先生,你聽著,我要說得不對,就是個糊塗蛋。那過客又該處死,又該活著過橋,理由是一樣的。把他處死呢,他就該活;讓他活著過橋呢,他就該死。照這個情況,我認為你可以回去對派你來的幾位先生說,判定他有罪無罪的理由既然一樣,就該放他過橋;幹好事總比幹壞事光鮮。我如果會簽名,可以在判決書上簽名。這樣判決不是我的主意,我不過記起了上任前夕我主人堂吉訶德給我的告誡。他說,如果按法律不能判斷,就該心存寬厚。上帝提醒了我這句話,目前用來恰好當景。”
總管說:“確是如此。我認為潘沙大人的裁判,就連拉塞德蒙的立法者李庫爾戈也壓不倒。今天上午可以退堂了。我得去吩咐他們給總督大人做些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