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牧師們獰笑著齊聲答應,指揮著骷髏士兵,小心翼翼地將血棺抬了出來……
天空中映著紅色的月光,朦朧的大地上,迷霧逐漸從林子裏散開,現出青綠色草叢覆蓋的地麵,就仿佛魔女揭開了神秘的麵紗。
外麵的世界多好啊,血骷髏們早已忘記了尋找獵物的初衷。髏六沿途將色彩鮮豔的蘑菇抱在懷裏,歡快地跳躍,他似乎很喜歡收集;髏八趴在地上恐嚇一隻甲殼蟲,用力在地上拍打手掌,對著甲殼蟲低吼;髏五是個陰沉的家夥,最瘦弱的他總是冷酷地觀察著一切,突然伸出一條腿——將髏四絆倒了;髏九是髏十的跟屁蟲,而骸十總是將注意力放在髏大身上;髏二則更關心自己的一切,挖挖耳孔,又清清眼窩,遍嚐百草,然後歎氣,顯然對目前的感官能力不太滿意。
髏大也歎氣。他知道他們的骨骼會變幹,他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到新鮮的血液來滿足需要。
髏大是有目標的。因西亞的叢林中散落著無數的逃兵,髏大很想找到他們。他必須快一點兒,趕在那熱血效力退化之前。他在叢林中仔細搜索著,他甚至可以聽到樹林深處的細微聲響,但他分不清那是什麼。隨著視覺變得越來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在冒險,而風險正在逐漸加大。血骷髏們也都開始意識到了這一點,停止了玩鬧,開始努力尋找有血肉的東西。
幾隻鳥突然撲棱棱地從不遠處飛過來,血骷髏們眼中射出寒光,風一般躍起,在樹幹間穿梭,撲向那些會飛的生物。髏大踩在樹梢頭跳得乂快又高,他甚至抓到了一隻鳥長長的尾羽。
髏大砰的一聲落到地上,而後髏二到髏九也都砸過來,他們的全部收獲就是幾根羽毛,而且還被髏十順手拿走了。血骷髏們對失敗難以接受,又沒有可以責怪的對象,就相互推搡起來。髏大想和大家建立一個交流的渠道,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時候有三個家夥似乎很迷惘,麵對自己漸漸發幹的骨骼開始焦躁不安。他們突然轉身往回飛奔。髏大覺得沒有阻攔他們的必要,他知道所有的同伴都在和這痛苦做抗爭。在血骷髏的悲哀和狂暴中,已經開始有人選擇了馴服,但是髏大不想。叛逆感驅使著髏大瘋狂地往森林深處跑,剩下的血骷髏猶豫了一下,也跟在後麵。
一定會有什麼東西可以撕裂讓血噴濺出來。髏大在狂躁中強迫自己思考,為什麼一個活物也找不到!現在不要說活物了,隨便有具屍體就好,否則他們就得陷入骨骼幹燥的灼燒地獄之中。一群顏色很深的大鳥突然從不遠處呼啦一下飛了起來,黑暗中隻看到一些影子和發紅的眼睛,但是髏大注意到它們不是聚集在樹梢上,而是從地上一哄而散。
“有屍體!”髏大突然意識到那些鳥兒是他們尋找血肉的同道。他不假思索就朝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在躍過一片色彩斑斕的灌木叢後,他看到了一隻碩大的鳥和一具半腐爛的屍體,那鳥兒正在啄食屍體的眼珠。
髏大狂暴地將屍體一分為二,後麵六個血骷髏也撲過來,眼中的紅光已經相當強烈。血液幾乎是飛濺出來化作血霧,被他們的骨骼吸入。這稍稍緩解了他們的痛苦。
還不夠!
一隻鼴鼠從地裏爬出來,見到他們吃了一驚,想跑時已經晚了。髏大一把將一尺深的土壤掀開,將那鼴鼠揪了出來。鼴鼠還沒有落地就被好幾隻白骨爪子撕成了碎片。那少許的血液大大激發了他們的凶性,理智已被湮沒。一向受優待的髏十突然向後栽倒,竟然是在爭搶中被狠狠地撞了出來。為了一隻鼴鼠,他們之間竟然已沒有情誼可言。
髏大一把扶住髏十,望著爭搶的白骨腳趾在地麵蹬踏,泥土紛飛中留下片片恐怖的腳印。到最後是對血的渴望使他們停止了打鬥,他們像沒頭蒼蠅一樣四下裏挖掘洞穴,尋找第二隻不小心露頭的動物。
髏十被髏大抱在懷裏,默默地看著拚命爭搶的兄弟們,似乎有些難過。難道生命中不該擁有情誼,還是情誼都是假的?從髏大沉默的目光中,她看到了哀傷的血色,看到了一個孤寂無助的內心世界。髏十不能理解更多,隻能輕輕地依偎在他身上,在他不經意的時候搭著他的手。
此時,一陣低低的哨音從遠方傳來。那是黑暗牧師專用的哨子,他們用這哨子的頻率配合藥物喚醒沉睡中的骷髏,讓他們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也能服從指揮。那哨音隻有骷髏才能聽見,雖然對血骷髏沒有什麼意義,但此刻卻如同是呼喚他們回家的信號。
那些彷徨中的血骷髏,聽到哨音頓時掉頭飛奔。那哨音似乎暗示著有很多鮮血已經為他們準備好——就算沒有,也還有吹哨的人。髏十猶豫了一下,將髏大反手推開,也加人了向回飛奔的行列,連頭也沒有回。
髏大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等視線不再閃爍,好冷靜地思考。他也隻比其他血骷髏強那麼一點兒,也就是能夠多忍耐一些時候。僅僅是那一點兒忍耐力,便賦予了思想。
那與生俱來的堅忍性格,是他生前唯一能夠帶到這裏的遺產。
突然間,他發覺手掌碰到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隻剩下一隻眼珠的人頭。順著那頭顱,髏大發現地上有個金屬鐲子。
那鐲子閃著暗黃色的光,髏大忍不住拿了起來。髏大有些吃驚:熱血的效力早已消失殆盡,他已經沒有什麼觸覺,但卻能感到一絲冰涼的寒氣從鐲子上傳了過來,遍布指掌之間。
髏大正在為幹燥的灼燒而煩惱,便將鐲子套在身體上,脊椎的第四截。他用手指一捏,那鐲子便收緊在上麵。一絲血氣從骨頭裏滲了出來,在他的脊椎上結成了薄薄的一層血霧。
“好東西!”髏大連忙將那屍體翻了翻,但是沒有找到第二件好東西。
這時,原先那隻鳥飛入他的眼簾,落在了前麵的樹枝上,原來是隻巨大的烏鴉。髏大知道這個距離他抓不住它,但是那烏鴉很肥大,極具美味的誘惑力。那烏鴉張大嘴向他示威,血紅色的鳥喙內側竟然是白森森鋒利的鋸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