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七年,十月,揚州城內。
“寶珍閣”的老板孟山金正舒服地躺在長椅上,一邊與身畔年輕美貌的九姨太調笑,一邊張口接過一旁丫鬟喂過來的水果,顯得愜意十分。寶珍閣是一家珠玉、古玩的專營店,在揚州這個自古的繁華勝地,富商大賈雲集,對珠寶古董的需求量一直居高不下,其間的利潤可想而知。
寶珍閣雖然才開了短短三年,生意卻越做越大,名頭也愈發響亮,這與孟山金本人的經營是分不開的,但最大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他有一位親哥哥是朝裏的從四品朝議大夫,而這位大人恰好又在三年前調任揚州知府。
自上個月知名古董坊“惜玉樓”倒閉後,寶珍閣更是一舉成為全揚州最大的珠寶店。
孟山金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春風得意——在兄長的支持下,就象以往用那些嫁禍、陷害、欺詐等手段整倒其他同行一樣,他終於成功地將惜玉樓這個最大的競爭對手擠垮,連惜玉樓的老板都被安個罪名送進了大牢。想他孟山金三年前還是一個小小的古玩販子,現在卻已具有壟斷全揚州珠寶市場的能力。
想著想著,胖臉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鼻邊的那顆醒目的紅痣也隨之一跳一動,他看了一眼九姨太,門外卻不合時宜地傳來家丁的聲音:“老板!馮掌櫃有事求見。“
孟山金心頭火起,怒罵了一聲,好一個馮老頭!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這緊要關頭冒出來!但他也知道一向老成的馮掌櫃不會無故打擾,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便不舍地離開了身邊的女人,來到大廳。
“老馮,什麼事啊?快點說吧。”孟山金皺著眉,沒聲好氣地問道。
馮掌櫃發現老板的不悅,不敢耽擱,趕緊湊上來,在孟山金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
“哦?”聽到這幾聲耳語,孟山金的小眼睛放出了光,原本緊皺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走,去看看!”
馮掌櫃領著孟山金來到了前院寶珍閣的待客室,與布置得豪華奢侈的待客室相比,那位客人顯得寒酸齷鹺,這是個瘦弱的男子,穿著身肮髒破舊的長衫,腦後的辮子也是多日未曾清洗梳理,麵上更是憔悴,一雙無神的眼睛深深地凹了進去,顴骨高高地突兀著,毫無血色嘴唇上裂著幾條口子。
孟山金走近幾步,剛要說話,從那人身上傳來的惡臭怪味讓他幾乎立刻嘔出來,連馮掌櫃都嫌惡地皺起了眉頭。孟山金看了可那到那雙枯爪中的汙漬斑斑的小布包,不由懷疑起老馮先前說的話來,就這家夥的寒酸樣,還能有什麼寶物?但既然到走這裏來了,總不能什麼都沒看就甩手回去吧,孟山金說道:“我就是這裏的老板,能讓我先看看貨嗎?”
那人似乎身體不太好,連遞過來手有些顫抖。孟山金忍著刺鼻的味道接過包袱,打開一看,層層包裹裏麵沒有其他東西,隻有一塊玉佩。他隨手將玉佩拿了出來,剛入手就發覺有異,那東西傳來一股特別沁心的冰涼,竟然令他打了個冷顫,寒玉?孟山金一陣驚喜,開始認真端詳起這玉佩來,越看越舍不得放手,這是一塊純墨色的玉佩,表麵光滑而觸感極好,迎光一照,顏色剔透而內色分布極其均勻,玉質甚佳。更令人驚歎的是它的琢工,玉佩中央是一個奇怪的符號,周圍盤踞著著一條龍,龍的刻畫細致入微,連鱗片都異常精細,顯得栩栩如生,看上去有一種特別的魅惑力,孟山金也算是見多識廣,尤其對古玩玉器有著相當的鑒賞能力,卻從未見過如此鬼斧神工的完美琢工,盡管隻是一塊小小玉佩上的浮雕,但就算是木雕都未有如此精細逼真,單論這份琢玉的手藝,就是無上的極品,更毋論寒玉本身的價值了。
果然是件稀世寶物!看著玉佩,孟山金的眼裏盡是貪婪之色,他忽然心中一動,問道:“這龍佩雕琢功夫不錯,不知是否兄台的大作?”
孟山金不愧為生意人,算盤打得不錯,如果這人具有如此神妙的技藝,那麼能留下他為自己效力就等於得到了一棵搖錢樹。可惜的是那人搖了搖頭,用一種奇怪的節奏有氣無力答道:“不……在下是外地來的,這墨龍佩本是我的傳家之物……是先祖當年從遙遠的番國帶回的,據說還是貢品,現在由於生活所迫,實在是走投無路才打算變賣,說起來實在是慚愧……貴店是全揚州最大的珠寶行,相信能給個公道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