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最後起身向外走去,崔振站在院落中將衣衫整理一番。
“以前過來貢香禮佛,禮數周到,但說到底也是求個內心的安定而已。
都說好事要做盡,舉頭三尺有神明,都看著呐。
可是那些仙家佛陀畢竟誰也沒有見過。
直到前幾天不姥山一事,那道金身羅漢臨凡,我才終於恍然大悟。
如今再來菩提寺,心態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
方昊靜靜地聽著,看著遠處有位身著僧衣未披袈裟的小和尚向他們走來。
崔振繼續說道:“然而眾位仙家是否真實存在我們姑且不論,見未見過也罷,我的敬畏從未增添過一點,也沒有減少過半分。”
“阿彌陀佛,崔將軍所言有理。”崔振這才回過神來,轉身衝著小和尚行了一禮。
“慧空小師父。”
慧空看了看崔振,隨後把視線落在這位身穿素衣的少年上麵。
“方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方昊趕忙雙手合十,“原來是菩提寺慧空師父。”
看到接下來慧空始終盯著方昊,有話卻難以開口的樣子,崔振笑了起來。
“上次前來與慧法長老請教佛禪頗有感悟,不知此刻長老是否還在寺中?”
慧能點了點頭。
崔振笑了幾聲,識趣地向側殿深處走去。
直到崔振徹底走遠,慧空才再次開口。
“師父臨行前有所囑托,還請方公子隨我走一走。”
方昊點點頭,想起那晚盤坐於虛空的老僧,心中難免唏噓。
“師父入禪已久,所行亦是天道,此時坐化入西方極樂才是真正的大圓滿。”
看著在前方帶路的小和尚,方昊終究是沒有再說一句話。
之前在周山時,他與這位小和尚倒是見過一麵。
當時對於菩提寺阻攔妖族搶奪妖靈時的態度有些耿耿於懷。
後來到了鳳城,那位法號慧法的僧人與他說了些晦澀的言語,他也沒能理解。
如今站在此處,他多多少少有些釋懷了。
兩人走進一間禪院,院中空曠無幾,除了寺廟中隨處可見的灰瓦房屋外,院落中隻有石凳兩三,垂柳一棵,還有一座深不知幾許的枯井。
“方公子稍坐片刻。”
說完,小和尚徑直向禪房走去,隻是片刻的功夫便又折身而返,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個乳白色的修長劍匣。
若從質地來看,這柄劍確實算作上乘。
就連生活在帝都腳下見多識廣的方昊都看不出是由哪種材質打造。
可是當打開劍匣後,除了蒸騰的刺骨寒氣外,並未有半分劍氣可言。
倘若將其懸掛於某座府邸的牆壁上,絕對算得上頂好的裝飾品。
與劍意滿滿殺氣升騰的未寒不同,這柄劍簡直樸素到了極致。
但或許很少有人知道,眼前這柄劍到底在疆場上殺過多少人!
小和尚將劍匣放在桌子上麵坐了下來,方昊也隨之坐在對麵。
“方公子,你可知道這柄劍的戾氣有多重?”
方昊始終盯著這柄劍,從劍柄撫摸至劍鋒,通體透寒刺入骨髓。
“自打師父將其從疆場取回以後,每日以禪經感化它,這才有了如今的樣子。”
說到這裏,小和尚才終於流露出些許傷感。
“小僧最後一次見到師父,是在前往周山以前,師父怕方公子來到菩提寺時他並不在寺中,所以把我叫到禪房說了些話。
讓我將這柄劍轉交給方公子隻是其一。”
慧空小和尚從懷中掏出一本古樸典籍,上麵撰寫有四個大字,大金剛經。
“‘大金剛經’乃是佛門上乘禪學,平時寺內師兄都很難借閱出來,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什麼讓我轉交給你,但想必一定有所苦衷。”
方昊輕輕接過,簡單翻閱了幾頁。
所著內容並不隱晦,甚至相當一部分都是簡易禪學。
他雖然對佛門禪道並不精通,但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曾經在地下藏書庫時,他便在大師父的逼迫下看過幾本佛家典籍。
“在我們臨行前,師父還悄悄跟我說了句話,讓我在周山看到公子時定要轉告。
隻是小僧愚鈍便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如今想來,能在此時此地告訴方公子怕是更加穩妥一些。”
方昊謹慎收起大金剛經,疑惑地看著小和尚。
慧空小師父站起身來,圍繞著枯井走了幾圈,又抬頭看了看垂柳。
他慢慢轉過身,眉頭輕皺,“方公子陪小僧去後山走走?”
方昊思索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將劍匣負於身後隨著慧空從禪院後門向外走去。
菩提寺本是清淨之地,山上的景色算作清秀但絕不瑰麗壯闊。
所以登山禮佛的香客很少在山上觀賞風景,除了某些世家小姐閑來無趣煩悶,又或者落榜書生難抒胸臆,才會想起到後山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