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瞬間, 和海狩飛舟相似的場景出現在了客棧裏。
刺骨的寒意驟然浮現,門窗桌椅都覆蓋著薄薄的冰霜,瘋狂湧動的寒霧更是向客房外湧去。
守在一旁的劍靈主動起身合上窗, 未能向外蔓延的寒霧凝結在窗紙上, 化作了一朵又一朵的冰花。
而葉淮晴站在冰霜的中央,因為老者的話語而呆愣在原地。
“你是說……二師兄?”葉淮晴一陣錯愕,“這怎麼可能?二師兄向來劍心清明,更以成為劍仙作為執念,他怎麼可能墮入魔淵成為魔主?”
在說話間,葉淮晴身旁的寒意又厚重了幾分, 直接使得桌上的桃花糕也覆蓋上了一層白霜,昏迷不醒的遲顧淵更是在睡夢中打了個寒顫。
見此場景, 老者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
五百年過去,明劍劍主在情緒起伏時引發寒意的習慣尚沒有改變,歸元界的人和事卻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世間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老者用木杖輕輕敲地, 散去了孫兒身上的白霜:“五百年前飛升的明劍劍主都能從上清界回到歸元,堂堂桐花疏雨劍也能被他人種下噬靈蟲並控製心神,既然如此,那馳光劍為何不能墮入魔淵,成為魔主?”
葉淮晴頓時頓在原地,接不上話來。
三師姐都能出事, 那二師兄為什麼不能出事?
葉淮晴的心底又浮現了濃濃的荒謬感, 仿佛回到了當初發現三師姐性情大變並且疑有身孕的日子。
搶在腦海中出現越來越多離譜的猜想之前,葉淮晴匆忙按捺下心底混亂的思緒, 幾步上前靠近老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淮晴語調有些急速,“師尊呢?師尊怎麼沒有攔下二師兄,難道師尊還沒有回到衡虛?”
葉淮晴的師尊即為衡虛劍尊歸衍真人。
在她飛升之前, 離渡劫期僅有一步之遙的衡虛劍尊因為無法勘破無情道而棄道重修,將靈識投入塵世品嚐人間百般情誼,以此磨礪全新的劍道,並和師門定下了會在三百年內重返衡虛的承諾。
然而老者的回答是搖了搖頭。
這五百年來,衡虛劍尊從來沒有出現過。
葉淮晴頓時心底一沉,但還是努力平定下心緒:“那大師姐他們呢?他們怎麼沒有攔下二師兄?”
這一次,老者的神情更加複雜。
“我先前說了,在你飛升之後,衡虛峰發生了許多事情,”老者盡可能地斟酌著字句,“沒有人能攔得下馳光劍,因為馳光劍墮魔之前,衡虛峰所有親傳弟子都已經失蹤。”
這一次,大片冰霜直接將每一處角落都仔細填滿。
本就隻是被隨便貼了張入夢符的遲顧淵更是又一次凍得打起哆嗦。
葉淮晴努力換著氣,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氣息,在閉了會眼睛後認真地看著老者。
“你是說……其他師兄師姐都失去了音訊?”
葉淮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在葉淮晴不可置信的眼光中,老者再一次點頭,甚至是發出了一聲長歎,打算說出衡虛峰現在的模樣。
但就在老者想要繼續解釋之前,某種沉重的威壓突然擦過了散落在客棧外的上清靈識。
一道道清風夾雜著暗紅的光點在靈識上蕩開淺淺漣漪,留下了不同尋常的痕跡。
正處於焦躁之中的葉淮晴瞬間神情一變,連劍靈也詫異地抬起了眉眼。
不過瞬息,一人一劍靈便瞬間做出反應:“三師姐。”
三師姐和玄靈仙子休憩的客房與這不過是一牆之隔,而擦過的清風靠近的範圍恰好是三師姐的房間。
顧不上想要知曉師門情況的急迫,葉淮晴直接拔出明劍斬斷左側厚重的寒冰和牆壁。
房中頓時煙塵四起,冰屑飛舞,各種器具因為劍風蕩過而紛紛破裂倒塌,甚至連老者都未能及時作出反應,以至於遲顧淵被生生驚醒。
而在各種破裂聲裏,劍靈直接持靈符擋在了呆滯的玄靈仙子和三師姐身前,手握明劍的葉淮晴更是直接撞上了闖入房中的不速之客。
闖入者渾身被暗紅色的霧氣纏繞,純黑的衣袖拂去了所有直逼麵門的寒芒,側身避開明劍劍鋒時顯露的身形隱約是個青年。
看著在寒意中不斷起伏的暗紅霧氣,葉淮晴滿是戒備:“魔修?”
因為曾經前往魔淵數次,所以葉淮晴一眼認出青年身上的暗紅霧氣是魔修特有的魔息。
而闖入房中的青年似是沒想到自己能被他人發現,霧氣下偶爾顯露的眉眼在看見葉淮晴時稍有些驚慌和錯愕。
不等葉淮晴多做些什麼,闖入者直接放棄糾纏,身形潰散成紅色螢火吹向窗外,搭乘清風撞碎所有寒冰。
青年離去得太過突然,以至於所有人都沒能及時作出反應。
劍靈伸手握住被清風撞碎的冰屑,而後神情凝重道:“姐姐,是死氣。”
透過籠絡寒霧的木窗往外看去,長街上所有被清風吹過的樹木都在眨眼間變得枯黃。
身負死氣,突然出現的魔修顯然不是什麼善茬。
葉淮晴握緊了明劍,不斷猜想著對方是否會和天武真人以及外來者有什麼關係。
但是在葉淮晴想明白前,始終注視一切的老者突然開口:“你就這麼讓他離開嗎?”
葉淮晴一怔,不解地回身看著老者。
但是在看到老者身旁正一臉驚恐並打著顫的遲顧淵時,葉淮晴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
城西閣樓坍塌時,遲顧淵似乎曾大聲叫喊著馳光劍離開了魔淵,正在朝十三州趕來。
但因為關心著三師姐的情況再加上局麵混亂,她並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