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蘊。
他生得清俊風雅,此時一身月白織金衣袍,腰束玉帶,手裏搖著一把折扇,立於一片花燈之中。
東風夜放花千樹,流光溢彩之景映照他身,使其溫潤之中透出了幾分風流和張揚,倒是和昨日的他有些不一樣。
“林姑娘,我們又見麵了。”謝蘊搖了搖手裏折扇,毫不掩飾地看著她笑,“晚上花燈會人流混雜,我怕你們兩位弱女子受人欺負,放心不下,便來了,希望沒有打擾到姑娘。”
因著他是林清朗的好友,又是謝佳瑤的妹妹,雖有幾分驚訝奇怪,但林嫣然也抿唇微微笑著,回道:“沒有,嫣然謝公子掛礙。”
一旁的謝佳瑤撇撇嘴,嗔道:“平時我晚上出門這麼多回,也沒見哥哥你擔心我的安危,現在嫣然妹妹一來,哥哥你便如此緊張,真是好生偏心啊。”
“你這混世魔王,在這京城隻有你欺負別人的的份,我應該擔心的是別人。”
謝蘊敲了下她的頭,又朝她一眨眼,使了個眼色,意思很是明顯了——讓她快走,別打擾他。
謝佳瑤乜了他一眼,後尋了個理由去買糕點便離開了,隻餘他們二人站在一片五光十色的光燈之中,周圍人流如織,花燈璀璨,火樹銀花,真是好不熱鬧。
林嫣然站在一旁,看他們兄妹之間的相處方式,總不自覺地拿來與自己對比。
她心裏莫名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之處。
他們是兄妹,她與和林清朗也是兄妹,但貌似有哪裏不一樣。
至於是哪裏不一樣,林嫣然自己也無法說個清楚。
“謝姑娘經常晚上出門嗎?”林嫣然抬頭看向謝蘊,聲音帶著她獨有的清甜溫軟,直令謝蘊的心也跟著軟得一塌糊塗。
“嗯,就是一野丫頭,不受管束,全然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比起姑娘來真可謂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別了。”謝蘊毫不留情地對自己親妹一頓貶損,借此來誇讚林嫣然。
更可怕的是,這全是發自內心。
因為……他的確是如此認為的。
被這般誇耀,林嫣然有些不自在,便移開目光,看向一旁的花燈,溫聲道:“謝公子太客氣了,總是這般誇我,我該不好意思了。”
謝蘊見林嫣然目光躲閃,有了羞意,便話鋒一轉,轉而問道:“林姑娘晚上很少出來嗎?”
林嫣然的目光落在懸於額頭處的花燈,失神片刻後應道:“嗯,兄長擔心我,從不讓我晚上出來,白日裏也極少,說外麵危險。”
“姑娘有林兄這樣的兄長肯定很幸福吧,畢竟他為了你的安危哪都不讓你去,就好像是在養自己的貓貓狗狗,想必是寵愛極了,不過,這管束過了頭,難免令人心生不快,不知道姑娘有沒有覺得這是一種束縛?我那日看你總得你很是孤寂。”
謝蘊輕歎一聲,為她鳴不平,話語裏滿是對林嫣然的關心,直到末了還不忘反問她一聲,風輕雲淡,極是自然,令人察覺不出半分刻意的心思。
貓貓狗狗嗎?
這次,林嫣然並未如以往那邊乖巧溫順地回她,她好似在認真地看著花燈上麵所題的詩詞時,直到那些字詞在她麵前逐漸模糊,她還是沒有回,有些沉默。
謝蘊見此慌亂忙致歉,朝她拱手:“是在下的錯,我隻是個外人,自然比不得林姑娘與你哥哥之間的感情,不該如此評判,是我僭越了,想來林兄他本意也是為姑娘好,雖然這行為著實霸道了些,沒有考慮姑娘的感受,未把姑娘放在心上,但……”
“沒事的,我隻是一時想事情有些出神了,謝公子不必道歉。”林嫣然一張臉若芙蓉泣露,對謝蘊粲然一笑,打斷了他的話。
謝蘊眸光即刻便晦暗了幾分,喉間莫名燥熱,吞咽了下口水。
過後,兩人又沉默了片刻,林嫣然繼續看著花燈出神。
而謝蘊,則看著看花燈的她出神。
他許久才打破沉默,開口之時,聲音卻不知怎麼便有些啞了:“那邊有人放河燈祈福,我們過去看看可好?”
“姑娘你可有什麼心願?放河燈的時候可在心中默念祈禱,定會實現的。”謝蘊哄小孩一般,身上的肆意風流之氣轉瞬便成了一股蕩不開的溫柔,眉目卻越發幽深。
“心願?”林嫣然站在河堤,楊柳風起,將她裙擺輕紗吹得四起飛揚。
她垂眸看著河裏漂浮的蓮花燈,腦海裏倏地閃過一片火海。
林嫣然心口驟然一痛,而後搖了搖頭,正欲回謝蘊時,耳邊卻傳來聲嘶力竭的兩個字。
“小心!”
話聲一落,她的臉頰處落下了幾滴溫熱的液體。
林嫣然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