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開頭，這賊手再也抽不回來了。
凡界瑣事，天庭都安有眼線。不久，灶司、土地接二連三狀告新進賊神的種種劣跡。隻可惜，這些舉報全被太白金星扣留不發。
“這廝也太張狂！要是不教訓他一下，還不知會捅出多大的簍子來！”太白金星很生氣，動了懲治的念頭。
不過，太白金星怕攤上舉人不察罪名被追責，這次下凡，向玉皇太帝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私自偷偷溜出了南天門。
此時，正值凡界子夜。月黑風高，恰是蟊賊猖獗時。畢竟與石骨頭打了些交道，多少知道這個偷竊成性坯子的路數。老頭兒出門時順手從三眼楊戩府牽來嘯天犬，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他的大致下落。
一座破敗的涼亭，一堆吃剩的雞骨，老頭兒手一摸尚有餘溫，不由得怒火中燒：今天栽在我手裏，非教訓你不可！
嗅到叫化雞的香味，這嘯天犬直流哈喇子，也挪不開步了。老頭兒咒罵一聲，隻好讓其吃得一堆雞骨不吐一粒渣子。
舔著意猶未盡的舌頭，嘯天犬循著一路雞肉香，把老頭兒帶到一處瓦房前。正要咆嘯，老頭兒連忙阻止，躡手躡腳摸過去。
七
門虛掩著，裏麵黑咕隆咚，伸手不見五指。神仙畢竟神仙，兩眼如炬，遠超現代高科技的紅外夜視鏡，依然看得一清二楚。
怪了，找遍了角角落落，屋裏愣是不見賊坯的蹤影。真是奇也怪哉，難道他會土遁不成？一念至此，老頭兒立即想起，這賊坯位列仙班，已三腳貓式地學了一些法術，居然跟我耍起“躲貓貓”的把戲，你小子還不嫌自己嫩了點！
老頭兒罵罵咧咧，眯細著昏花的老眼，往堂屋一圈掃瞄，把疑點鎖定在屋子當當中央那腳突兀的稻草上。他徑直過去，在這腳怪誕的稻草上，雙手發功，大吼一聲：“你這賊坯，本仙用三昧真火燒了你！”
“大仙饒命則個，我出來受罰便是！”
假如三昧真火燒過，神仙也是個萬劫不複。石骨頭連聲告饒，從那腳稻草裏鑽出來，趴在地上複了原形。
“就算本仙饒你，天律難饒！”
“大仙恕罪，念在我救過您老一命的份上，高抬貴手！”石骨頭在仙班不學好，官場裏的歪門邪道倒學了不少。他斜乜一眼老頭兒，見已經有些說動了心，拿話再往對方的軟肋捅，“再說了，好貨爛貨我也是您的人。真要胳膊肘子往外拐，就不怕捅破瓦爿屋遭漏？”
幾句話，紮中了老頭兒的命穴。他雙手垂下，一時腦子短了路。半晌後，才頹然地帶著石骨頭上路了。
再不上路，天就亮了，這事也就要大白於天下……
八
“回到天庭，太白金星後來又如何處置賊神？”朋友打斷我的故事，迫不及待地發問。
“鄉村中有個習俗，凡是遭偷的農家，第二天一早用麻繩縛住一腳稻草，從屋子裏拖出，手執一根竹梢，邊拖邊抽，悄悄弄到大路口，趁人不備，把它燒了。這個鄉俗，稱為‘燒賊神’或‘送賊神’，不怕賊來偷，隻怕賊惦記，就說這檔子事。據說是太白金星傳布凡間的。”我答。
“噢，賊出關門，這不是放‘馬後炮’麼！並且，什麼‘悄悄地’、‘趁人不備’，還送呢？這聽起來做賊的好像不是他賊骨頭，反而是我們。那神仙老兒除惡不盡，安的是哪門子心呀？”朋友柳眉倒豎，杏目圓睜。
“水清則無魚，也許整個宇宙都通行這個潛規則。再說了，柴刀不砍自的柄，郞中不治自的病。古往今來，天上人間，大抵如此。”我搖頭歎息。
朋友也隻有無語了，一口吞下一杯酒，嗆得花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