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二月寒風徙,迤邐萎靡地漫過慕家皇城外圍那堵赤紅色的瓦高牆,向著重重宮中卷去、向著宮正中的英殿卷去、向著殿內高帷青紗半遮的龍塌卷去。
宮中的靜謐矗立的英殿華精致,靜的像隻蟄伏於黑夜中的猛獸。
或許是昨夜的宮人疏漏了窗下插銷,殿旁那扇舊木窗晃動掙紮了片刻後,很快就風掀開一條口子,寒風順著窗縫鑽進殿中,一翻滾地卷向龍塌。
青紗亂舞,寒意刺進骨縫,睡夢中的王猛然睜開眼來。
“誰”!王一聲大喝,蒼老的身子卻仍舊不失靈活,瞬時間便彈坐而起。
黑夜中,他垂眸環視,卻見大殿之內淨寧,絲毫沒有外人來訪的痕跡,黑暗中亦無人答他的話。到夜裏,皇宮裏的奴們都離得他遠遠的,他道。
淒涼寢宮靜地如同以往一個他猛然驚醒的夜裏,這一次,仿佛仍然是他的一場噩夢。
噩夢已醒,他輕歎一聲,又倒頭睡下了。
黑暗中,輕紗下,圓塌上,青紗帳前忽然伸來了一隻手,那支手仿佛是憑而來,那蒼白、纖細、羸弱的手,像是地獄惡鬼的手。
那手伸向圓塌頂上的錦帶,伸向塌頂兩頭墜下的錦帶上掛著的那把略顯老舊的劍,那是皇帝的佩劍。那把劍,它跳躍在皇帝手上,不飲下多少鮮血,不割掉多少冤魂。
待到如,國平定之時,它便日夜堅定的掛在王的睡塌頂上。仿佛這樣,就可以幫它的主人擋住那些前來索命的夢魘。
那隻蒼白的手,或許是要將那柄劍下,好將它刺進它的主人身子裏。
但那隻蒼白的手將將伸到錦帶之下,佩劍就已抽出。
一身衾衣的老王猛地翻身站起,一抖手便抽出了自己的佩劍,長劍的寒在麵前這隻蒼白的地獄之手上麵,王的臉色有幾分難看。
他眯著眼,厲聲道,“給朕出來,莫要裝神弄鬼”!
那蒼白的手瞬間抽離了青紗賬外,寢殿內次陷入了詭異的寧靜當中。
老王跳下圓塌,大喝一聲,“不要走”!話音落地,舉劍便刺出紗帳,隻欲將這神秘的殺手一劍刺死在塌前。
王翻身鑽出紗帳,身子還未立穩,這時候他忽然感到,這間常年不曾有過人氣的房間裏終於出現了陌生的氣息,那氣息雖然微弱的幾乎快要熄滅,但他仍然感覺到了。
此刻他還十分冷靜,因為透過四角壁燈的青,他已看見那氣息的主人,就端端站在他的塌前,那是個纖瘦的黑衣人。
他執劍問道,“你是誰,為何要來害朕”?
黑衣人慢慢過頭來,青黑衣之下露出一張蒼白的女子麵孔。或許說,那是一張慘白的臉,慘白的就像一個死人,這時候死人的臉上還露出一個微笑。
王隻聽見這死人輕聲笑道,“皇帝這二十年的龍椅可坐的舒坦了”?的聲音喑啞粗糲,仿佛是嗓子上堵了塊粘稠的年糕,那喑啞的聲色聽在旁人耳中,或許還有幾分嫵媚之感,但聽在如驚弓之鳥般的王耳朵裏,卻無異於地獄惡鬼的嘶吼。
王揉了揉渾濁的雙眼,仔細量麵前這個黑衣的女人,他將自己腦中僅存的零散記憶都一幕幕地翻開來,卻始終無法在麵前這個女人身上找到一絲他往日死敵的子。
為了坐上這個王位,他殺了很多人,他也早道,那些人一定會來的。但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這個惡鬼一般的女孩,絕不是他所熟識的何一人,是誰?
的麵慘白又冷峻,的額心有一枚淡淡的朱色血痣,白的臉,紅的痣,將襯得像是一隻高貴又可怖的幽靈。這隻幽靈臉上的笑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寒冷,仿佛輕笑間便能將他小心翼翼地守護了多年的老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