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朝昭生末年,越王慕斯登稱帝,入主帝都,國號晉,遷慕氏祖墳塋於天辰山,定龍脈、封山蔭,號為聖山,以慕氏皇族祭祀傳承聖地。
二十三年之後,慕斯身死,皇四子慕天琅遵從遺訓,於二月十四晨率朝中官遠赴聖山,待祭神壇、承繼帝。
聖山多年靜寂無人,鳥獸盤桓,當祭祖大軍浩浩蕩蕩地衝入山中時,便驚起了飛鳥無數。
新帝慕天琅正當年少,隻見他著一身金龍黃袍,自天梯腳下緩攀登而上時,便是氣少年、神灼然,他年貌雖幼,但已依稀有了幾分帝王之態。
麵前這階天梯雖巍峨高聳,但慕天琅顯然不畏懼,他原是年方十八的朗朗少年,本不必將這之遙的石梯看在眼裏。
何況,這條石梯盡頭向的,乃是巍巍皇權。
眾臣有序地跟在皇帝身後,隨他一同踏上了皇族祭台。
明日高懸,快便到了正午時刻,慕天琅過內官遞上的香柱,雙手高高舉起,閉目以祭,心中不由祈盼慕氏人們能助自己成功掃阻礙,以大越江山穩。
將香柱插入祭台之前,慕天琅後一轉身凝視身後的人群,隻見帝後妃、眾大臣們均已在此。
隻是,本該站在他身後陪祭的皇子主們,此時臉色卻難看得,他們似乎是在懼怕著麼。
而慕天琅道他們害怕的是麼。
帝生前膝下有子女,唯有皇長子無故早夭,此時皇三子天玨、子天瑋、子天玥、子天琮主均已侍立在祭台左右,唯有那個以病弱之態示人的二皇子不見蹤影。
慕天琅心中早已明白,慕天瑾是絕不會出席日這場祭祖大典的,他那二哥多年來雖以病弱殘軀示人,可孱弱的身軀之下卻埋藏著勃勃的野心,這樣一個人,又怎會輕易對他俯首稱臣。
眾臣心越王稱帝後便以仁孝天下,推行兄弟和睦、家國皆。因此,在這場隆重的喪祭當中,皇室子弟是斷不能少的。
四周眾臣不斷觀察著慕天琅的神色,不道他準備如何處理此事,但見他神色自若,看不出是和緒,一時間也不道該不該將這祭禮繼續下去。
慕天琅雖不表聲色,但連經曆喪夫與喪兄之痛的蕭皇後卻已壓抑不住內心的怒。
自帝暴斃後,便沒有一日睡過好覺,此時雖然臉施鉛粉、頭戴鳳冠,仍難掩身子裏透出的憔悴病氣。
眼見祭祀之時臨近,慕天瑾仍未出現,蕭皇後終於忍不住罵道:“還沒找到那個不死的東嗎!”
台下侍衛惶恐道,“沒找到,山下也沒見景王爺的座駕,王爺許是,許是……”。
蕭皇後怒道,“慕天瑾竟敢無故缺席新帝祭典,此事必當嚴懲。他既不到便罷,傳本宮詔令,皇族祭祀刻開始”。
祭台之下,群臣肅穆而立,麵對皇後的怒斥,卻隻是諾諾答應,沒有一人敢為二皇子申辯。
慕天琅看著他的母親,告訴,慕天瑾此時應該正率領叛軍向聖山而來,隻是這景王爺非是來出席這場祭祀,而是,來他們母子二人的性命。
天辰山高來風,立侍於祭壇外圍的大臣們忽然感到一陣陰風吹來,眾人不由得向遠處眺望,雖不見人影,卻聞得山下似有金戈之聲。
蕭皇後忽然道:“你們聽,那是麼聲音”!
台下侍衛顫聲道,“稟娘娘,是,是廝殺之聲”。
皇後怒道,“肆,你胡說麼,我皇族聖山腳下,怎麼會有廝殺之聲”!
人群中有人驚道,“是景王,他帶兵來了”!
眾人聽聞此言,都嚇的魂不附體,人群一陣騷動,祭台上的氣氛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慕天琅望著四麵懸、石階環繞的神壇,猛然發現此時他與眾大臣們已如同甕中魚、籠中鳥。
這神壇在山頂,又階石梯環繞,四麵,毫無屏障,若是他那二哥當兵攻聖山,便會瞬時形成合圍之勢……
慕天琅過神來,聽得四周嘶鳴之聲越漸壯大,他已聽了,那是馬嘶聲。
蕭皇後與皇室諸成員均已色變,當此形,誰也能猜到消失的二皇子究竟是去麼了。
慕天琅此時卻不驚反笑,隻冷冷道,“他然忍不住了。”
伴隨著馬蹄聲而來的,是衝天的喊叫廝殺之聲,慕天琅一時也有些慌亂,或許未到自己那病弱的二哥竟能這麼快殺到了山腳下來。
群臣瑟然,四下裏驚聲四起,蕭皇後亦越漸感到了危機的來臨,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似是不敢相,“他竟敢……”
慕天琅轉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忽然對一旁的侍衛道:“把祭壇推開!”
眾大人們此時也亂了分寸,一時間不這新王是何,隻顧著慌亂地向祭台中心靠攏,似乎是希望祭壇中的王魂靈能夠護佑自己。
八侍衛合力將那座厚重的石製祭台向後推開,露出四角之下的方形大理石,慕天琅屏退眾人,走上前來用雙手扣住那麵大理石邊緣,猛地一抬手,竟一下便將那石板個掀起。
石板地下露出一個黑幽幽的洞口,洞中寒氣傾瀉而出,帶著泥土的腥氣,周圍群臣卻是大喜過望,原來這祭台之下竟還有一條逃生密道。
廝殺聲越來越近,侍衛連送來戰報,慕天瑾攜叛軍已至山下,行宮侍衛力弱難敵,還請皇帝率眾人行撤離。
慕天琅看著祭壇下黑漆漆的洞口,那是往山腰處的密道,但他仍然在等,他,或許楚寒林能在慕天瑾殺到祭台上之前將這叛賊拿下。
那麼,他便可將他親愛的二哥押到這祭台之上,讓他跪在這裏,見自己率闔族祭祀祖,順理成章繼承帝。
可他道,他的母後與台上群臣都絕不會冒這樣的風險。
若是楚寒林晚到一,慕天瑾又發現了這密道所在,那後將不堪設。
而對於慕天瑾而言,自他決定率軍進攻聖山的那一刻開始,就從未過要頭。
為了日這一戰,他已足足等了三年,他曾在腦中為自己設過無數種結局,卻唯獨未曾到,當他率領這些年來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追隨們衝到祭壇腳下之時,那石梯之下僅剩一對羽林衛戍守在此,祭壇之上,卻是無一人!
他的四弟、皇後、諸皇子,甚至連同朝官餘人等,都仿佛人間蒸發般,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慕天瑾不明白,但心中已開始慌亂,他過頭望向聖山之下,隻看見楚寒林與數萬將士的臉在奔騰的馬背上跳動著,離他越來越近。
那一刻,慕天瑾道,他已經敗了。
楚寒林率軍馳援,與羽林衛呈夾擊之勢,將慕天瑾合圍在祭壇之下,叛軍腹背敵,誰也天乏力。
三方苦戰一個時辰後,叛軍已是死的死、逃得逃。
戰中,楚寒林趁著慕天瑾身旁護衛鬆散之際,徑掠過長槍,腳下狠命一蹬,座下黑馬便如出鞘利箭一般,飛竄到慕天瑾跟前。
慕天瑾驚慌之下,還沒來得舉起刀來,就已迎麵而來的長槍斬落了馬下,他的頭盔也長槍挑落,額前碎發散落而下,滿帶病氣的臉上透出幾分淒然。
長槍的冷抵到眉心,慕天瑾心中已然絕望至極,他狼狽地抬起頭來,見馬背上的楚寒林英姿獵獵,周身盔甲都似散發著勝利的芒。
楚寒林低頭看著這二皇子,心中無半點仇恨,反倒生出了幾分憐憫,”景王爺,來無恙“。
慕天瑾費力地抬頭望著馬背上芒萬丈的楚寒林,此時他雖已兵敗,但內心卻不將眼前這個威風凜凜的將軍視作這場戰役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