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新帝登基,普天同慶。
祁昭帝九子洛繼承大統,尊號紫奕,改年號永寧。尊皇太後沈氏為太皇太後,尊生母趙氏為皇太後,敕封三王爺胤為安樂王,賜居成洲等十八個郡縣且無詔不得入京;四王爺曜為永樂王,入葬西皇陵;七王爺穆為逍遙王,賜地無樂城以東至淺碧山,同時,保留其帝都府邸;長安公主為長安長公主,封邑不變。
同時紫帝以九鳳佩為聘,聘下蘭陵沈氏沈蘿為後,念其年幼,特待三年後再成婚,並以此為由,空置後宮。
樓嬛遠遠的站在隊伍外,透過黑壓壓的人群看著祁洛,帶著冕旒的他臉被垂下的珠玉遮擋,讓人瞧不清真切,這一刻,她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感受,隻覺得這位曾經灑脫不羈的少年郎深沉如海,愈發虛渺不清。
不知是否是因為眼睛睜得久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樓嬛感覺眼睛幹幹的,十分酸澀,微微抬臻首,見天藍色無一絲浮雲,空明澄淨一如初識時九爺的目光,唇畔一彎,紫衣,你可看到了這一切,他還想著你,念著你,你要保佑他,讓他成為千古明君,有更好的人來陪伴他,不再孤獨。
“樓嬛。”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自樓嬛身後響起,聲音很雍容,卻也很蒼涼荒蕪,就像一片原本富饒的綠洲在短短幾年間被逐漸侵蝕成荒漠一般。
樓嬛轉過身,隻見一輕裝素裹的端莊女子,被脂粉掩蓋的眉眼依稀能看出曾經的美麗,三年的冷宮生活讓趙思煙少了淩厲,卻多了沉鬱。
“免禮吧,你對哀家也未曾真正尊敬過,此時又擺這禮做什麼?”趙思煙眼波斜睨樓嬛,話語微諷。
對於趙思煙頗帶冷嘲熱諷的話樓嬛也不甚在意,隻回以淡淡一笑,“該行的禮還是不能少的,何況如今您還貴為太後,樓嬛又怎敢不敬。”
趙思煙臉色並不好看,顯然對樓嬛的說話嗤之以鼻,但卻也未曾再說什麼,隻是目光中露出鮮有的迷惑,感慨道,“哀家拚了命的想讓自己的兒子坐上皇位,可沒想到,想坐的坐不上,不想坐的反而坐上了,樓嬛,你說哀家應該是謝你還是恨你!”
樓嬛隨意撥了撥鬢邊的垂下的流蘇,那細碎的透明珠子映射著她皎月般的麵容,清冷而溫暖,“無論如何,太後您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不是麼?”
“是啊!我本後悔讓祁穆娶了你,卻沒想到,到最後也是你讓他放棄了皇位!樓嬛,說句實話,哀家打從心底裏羨慕你。”趙思煙也本以為祁穆無心這錦繡江山,可直到胤兒被廢,她才清楚,他不是無心,而是這些年一直在隱忍,當年沈雪妍死的時候他才不過是稚童啊,由此可見,他的城府有多深,能讓這樣一個人放棄皇位,隻是說明,他愛極了她。
“太後,如今您貴為皇太後,您以往想要的一切都已經得到了,隻要您今後安安分分,皇上定會好好孝順你。”樓嬛低垂著眉眼,十分柔順,可她的話卻暗藏警告,不是她多事,而是趙思煙太不讓人放心,自己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極力掩飾的野心,雖然祁洛也是她的兒子,但多年來的偏袒已讓她養成了習慣,所以,隻要有機會,她就會捧祁胤為帝。
聽到樓嬛的話,趙思煙的臉色一變,雖有脂粉遮擋,可依舊無法掩飾她的僵硬,她未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樓嬛。
樓嬛唇畔挽起清豔的笑靨,風揚起她垂落的流蘇發出叮叮咚咚的碰撞聲,十分清脆悅耳,“皇上念手足情深,放了安樂王一馬,聽聞安樂王出獄時還痛哭流涕,對皇上感恩戴德,也不知如今還有沒有那份雄心,不過,若是知道為了他母後那一場鏡花水月的空夢而失了性命,他又會如何?”
“你敢威脅哀家!”趙思煙渾身驟然顫抖,為樓嬛風淡雲輕卻包含殺意的話語而顫栗。
“是!皇太後娘娘,我勸你最好去了那份心思,隻要有異動,我就殺了祁胤!”
“樓嬛,你大膽!你竟敢,竟敢……是誰給你這個膽子的!”趙思煙瞬間抖如篩糠,伸出手指指著樓嬛。
“是朕!”一如既往清透的聲音,隻是不再無暇,而是多了一份深沉的滄桑。
樓嬛透過趙後看到那漸漸走來的明黃色身影,不禁闔眸,掩蓋了即將湧上的寂色。
“皇兒……”趙思煙怔然地回頭,她本不知祁洛聽去了多少,可當看到他黯淡充滿悲哀的目光時,就知道他們剛才的一番對話他都聽到了,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母後今日累了,早點去休息吧,萬德,送太後回宮。”
“是,皇上。”萬德走至趙思煙麵前,恭敬道,“太後娘娘,請。”
趙思煙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到祁洛鐵青的麵色,終究忍住了,睇了樓嬛一眼就與萬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