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肆打量她兩眼,語氣很淡,“喻小姐很喜歡玩這種把戲嗎?”
喻溫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低著頭,一言不發。
她作丫鬟打扮,略顯粗糙的裙裳勾勒出姣好身形,頭上的珠釵也很劣質。
許肆看著,覺得更煩了。
“說話。”
喻溫忍不住頂嘴:“民女未曾招惹殿下。”
幹嘛對她這麼大的火氣。
許肆語氣涼涼:“你作這樣打扮,是想偷偷溜出去?”
喻溫有點惱:“沒有,我隻是想看看熱鬧。”
許肆不信:“宴會有什麼熱鬧可看。”
喻溫抿唇:“可我沒見過。”
這裏民風開放,男女可同席飲酒,喻溫卻是一次宴會都沒參加過。
許肆沉默。
喻溫不願意理他,轉身要走,手腕卻被攥住。
她聽見許肆的聲音,帶點不易察覺的小別扭。
“想出去嗎?”
喻溫怔然,卻下意識點頭。
許肆說:“那就跟緊我。”
——
龔修之在天璣閣擺了個局,觥籌交錯,好不快活,冷不丁瞧見許肆過來,整個人都清醒了。
“你怎麼來這兒了?”
許肆懶得搭理他,視線掃過樓下的舞女們,有點不耐煩,但瞧見喻溫好奇張望的模樣,又勉強忍下了。
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朝喻溫抬抬下巴,“有意思?”
喻溫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第一次見這些場景,眼睛亮著,誠實點頭,“嗯。”
許肆多看她兩眼,自顧自地倒了杯酒。
“那你看吧。”
他得好好想想,自己為什麼一時腦熱把人家養在閨閣裏的嬌小姐拐出來。
得了他這句話,喻溫彎彎唇,當真跑到樓下去看,這裏來的人都是些達官顯貴,舞女們相貌出色,氣質也不一般,陡然見到個姑娘,都有些吃驚。
“姑娘是跟誰來的?”
喻溫看向說話的人,是個穿紅裙的年輕女子,衣裳很好看,一看就是京城的新款,她見喻嫣穿過類似的。
她抿抿唇,沒出聲。
玉婭也不生氣,溫柔地引著喻溫落座,“姑娘想吃點心嗎?”
喻溫仰臉看她,聲音很小,“我想吃荔枝糕,”
她有些不好意思:“這裏有嗎?”
玉婭愣了一下,被少女那雙含情目瞧著,心都要化了。
她笑道:“有的,當然有。”
許肆自顧自地灌完酒,自己覺得冷靜一點了,轉頭一瞧,喻溫不見了。
他蹙眉,到樓下去找,站在樓梯上,遠遠就瞧見少女被一群舞女圍著,有說有笑地吃點心,她話少,但很愛聽別人講話,一雙杏眼清亮動人。
許肆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那股酒都壓不下去的躁突然就消停了。
少年倚著樓梯扶手,緋色長袍豔麗逼人,他眉尖一挑,語調懶散,隱約含笑。
“沒見識。”
喻家是怎麼養她的,竟把人苛待成這樣。
喻溫咽下點心,一仰臉就看見朝自己走來的少年,杏眼水盈盈的。
周圍舞女起身行禮,身姿窈窕,玉婭臉上帶笑,“殿下從哪裏拐來的小美人?乖巧極了。”
許肆手裏拋著塊玉佩,懶懶抬起眸子,問喻溫,“開心了?”
喻溫重重點頭,眼睛亮得不可思議。
許肆微微頷首:“起來,帶你去別處玩。”
喻溫趕緊站起來,期待又緊張,“還要去別的地方嗎?”
許肆不答,折身往外走,喻溫就提著裙擺跟著,剛開始那點模糊的懼怕早就不見了。
玉婭失笑:“原來我們竟是被拿來給姑娘消遣用的。”
天璣閣是許肆一手建的,可不隻是供飲酒作樂的地方。
許肆帶喻溫去了信紡齋,滿目的琳琅錦繡,喻溫臉有些紅,眼巴巴地看著這些漂亮極了的裙裳。
許肆看著她這模樣,忍不住輕嘶了聲。
這姑娘,怕是拿件裙子都能給拐跑了。
他隨便一坐,扶著喻溫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
“挑喜歡的。”
喻溫怔愣,隨後搖頭,“我不要。”
許肆挑眉。
喻溫小聲說:“我帶不回去的。”
她隻看一看就滿足了。
許肆“嘖”了聲,“去挑,買完了先放我那裏。”
喻溫還是沒動,懵懂疑惑地看著他,“殿下?”
他對自己未免太好了些。
許肆麵無表情:“看你可憐不行嗎?”
喻溫一點都不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殿下見笑了。”
她杏眼水亮:“我真的可以挑嗎?”
許肆避開她的眸子,淡淡點頭,“嗯。”
這一趟出來,喻溫收獲頗多,許肆對她太好,衣裳首飾買了一堆,都叫人送去了太子府。
左右東西喻溫也沒拿,她想著自己不算是占便宜,心情一直很好。
不過那隻傲氣的白貓仍然不理她。
屋裏燃著燭,喻溫蹲在地上,跟床下的墨綠貓瞳對視,無奈極了。
“你在躲我嗎?”
真奇怪,來了又躲著她。
貓咪不吱聲,爪子下還墊著一塊手帕,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
許肆覺得自己真的很奇怪,他從沒對別人這麼好過,也從沒這麼別扭過。
一定是這姑娘過得太可憐,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他果然是個善良的妖。
善良的許肆在處理完一波反賊之後受了傷,泡在池子裏提不起精神。
龔修之腳步匆匆:“還有心思泡澡?你心上人都要跑了。”
許肆腦袋懵然一瞬:“我什麼時候有心上人了?”
龔修之吸一口涼氣:“真是沒開竅啊。”
他三兩句把話說完:“我說的是喻溫,我聽說喻家大夫人已經給她找好婆家了。”
“嘩啦——”
許肆眼前黑了一下,扶著池子邊緣,周身蕩開陣陣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