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經曆過槍林彈雨的戰場，更加知道生命的脆弱，也知道留下來的人所要承受的壓力和痛苦。
楚偲偲靠在他懷裏抽噎著，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覺到過悲傷了，上一次還是幸福小區的房子要拆遷的時候，她知道楊涵真的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而這次，她害怕爺爺也會拋下她離開。
“老爺子睡醒了！”特護小跑著過來道。
楚偲偲抹了把眼淚，又深呼吸幾口才把眼淚壓了下去，可紅腫的眼睛像隻小兔子似的，根本騙不了人。
見秦翰墨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楚偲偲努力扯了扯嘴角，“我沒事，你……”
也要進去麼？
她沒問出口，秦翰墨卻懂了，他湛黑的眸子深深的望著她，握住了她緊攥著的冰涼小手，“一起。”
不過簡單的兩個字而已，楚偲偲卻覺得心尖猛地一顫，一股熱流經由鼻腔猛往眼眶裏躥，以至於連拒絕都忘了。
或許是她內心根本不想拒絕吧。
推開病房門，楚偲偲心尖又狠狠抽痛起來。
楚晉鵬正站在窗前看外麵，略有些佝僂的背影，讓楚偲偲想起清晨公園裏散步打太極的老人們，心尖仿佛被什麼東西不停地刺著，越來越深。
她有多久沒好好陪過爺爺了？
那個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後替她掃平一切的大山，如今卻成了連微風都能輕易吹拂的枯樹。
楚晉鵬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到兩個人時明顯愣了愣，他顯然沒料到楚偲偲會找來，更沒想到他們兩個人會一起。
目光落在兩人緊牽的手上時，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神情，但很快恢複如初。
“坐吧，我早想過你們會找來的。”
“爺爺！”楚偲偲走過去扶著他坐到病床上，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瞬間哽咽了，因為她抓著的手臂已經瘦到了皮包骨！
“行了，你也別擔心了，爺爺本就是行將就木的人，早就做好了準備。人都要走到這一步的，活了這麼久也算是賺了。”
楚晉鵬寵愛的拍著楚偲偲的手，他心思寡淡一輩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孫女，“看到你們兩個一起過來，爺爺心裏就踏實了。”
楚偲偲緊咬著下唇沒說話，隻是頭越來越低，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秦翰墨恭敬的站在一邊，柔聲道，“偲偲，我車上有給爺爺準備的特產，你能不能幫忙拿一下？”
楚偲偲深吸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她是該出去平複一下心情。
待門重新關上，楚晉鵬讚賞的看著他，秦老頭早就把這個孫子誇到天上去了，他也調查過一些，秦翰墨確實是個不錯的孫女婿人選。
但以後的事，說不準。
“爺爺，我們已經找醫生談過了，您的情況康複的幾率很大，我朋友認識些這方麵的專家……”
楚晉鵬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爺爺知道你孝順，可活了這一輩子，難道臨死的時候還要再苟延殘喘麼？與其躺在病床上任由他們像動物一樣折騰，不如就這麼安安穩穩的離開。”
其實這個回答秦翰墨早就想到了，否則老爺子也不會刻意離家出走跑到這裏。
“偲偲她很擔心您。”
楚晉鵬重重歎了口氣，“那孩子表麵上看著像隻小刺蝟，刻薄又冷漠，可心裏啊像玻璃一樣幹淨！都說懂事的孩子沒糖吃，她就是太懂事了……”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些楚偲偲小時候的趣事，秦翰墨能看到他眼裏閃爍著奇異的光，老人對孩子的疼愛總是一樣的。
說的有些累了，楚晉鵬喝了口水才躺回病床上，“翰墨，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對偲偲是認真的？那孩子放在別人手裏我還真不放心，倒是你，能唬住她！”
秦翰墨微微垂眸，他對楚偲偲是認真的麼？
病房裏安靜下來，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又仿佛說了很多。
許久，秦翰墨張了張嘴，緩緩道，“爺爺，我會照顧好她。”
楚晉鵬微微一愣，明白了。
楚偲偲跟藍欣在樓下坐著，誰也不說話，呆呆的望著地麵。
被風吹落樹梢的葉子打著轉落在楚偲偲腳邊，一如她那顆失了支撐的心。
“欣欣，其實我知道爺爺已經放棄治療了，如果是我，可能也會跟爺爺做同樣的選擇。”楚偲偲嗓音有些沙啞，語氣也比平日裏少了很多攻擊性，“可是為什麼我還是這麼害怕，我以為爺爺是會長生不老的，從來沒想過……”
她說不下去了，微微顫抖著的肩膀表明了她心裏的痛楚。
藍欣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她，隻能緊緊抓著她的手，“這樣未嚐不是件好事，至少爺爺不用受那些苦。”
秦翰墨遠遠的站著看著兩個人，剛才楚晉鵬跟他說過的話還一遍一遍的回蕩在耳邊。
他對楚偲偲，是認真的麼？
至少在今天以前，他從來沒想過跟她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