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兩天滴米不進地照顧著女兒,女兒醒了,他就喂她吃東西和她說話,女兒睡了,他就看著女兒的傷腿,有時候護士來換繃帶和藥了,他看到那燙傷的地方,眼睛不知不覺就紅了,悅欣在旁邊照顧他和女兒,他也當作沒看見。
悅欣看到林立一直不吃飯,他這兩天黑了瘦了許多,想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得勸勸他,所以一天中午後,她爸媽送完飯出去了,悅欣看著林立冷著一張臉對她爸媽又不聞不問,悅欣就走上前去,捧著飯碗,走到他麵前,對他說道:“吃飯吧。”
林立不吭聲,悅欣想起來也內心委屈,孩子被燙成這樣,她也難過,她比任何人都要難過,她一開始也埋怨自己的爸媽,可是她事後想想,這件事能怨她的爸媽嗎?
她的爸媽疼她的孩了就像疼她一樣,一口氣就幫她照顧了五年,五年沒出任何事情,現在孩子燙傷了,她因為這件事就要抹殺父母幫她照顧五年的恩情嗎?
她長這麼大,讀大學出來,自己混得不好,沒辦法孝敬爸媽,自己生了孩子,沒能力帶在身邊卻要辛苦他們,現在她有什麼資格怪老人,畢竟孩子出了事,沒有人願意,這是意外。“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她活到現在,何曾報答過,她一直在索取啊。
林立卻仍然一張冷臉,悅欣也就生氣了,她也有一股火無處發,這些年累積起來的,她結了婚,沒有房子,生了孩子,孩子不能自己養,她結了婚,不能和老公天天在一起,仍然像孤魂野鬼一樣活在異鄉,她這些年的苦是誰的錯?
她沒對他發火,他反倒對她有意見了?悅欣看著林立,對他說道:“出了事誰也不想的,你也吃點飯吧,你兩天沒吃飯了。”林立沒吭聲,仍然隻看著女兒,悅欣說道:“林立,孩子出這種事,我也很難過,可是我們要慶幸,畢竟孩子的性命沒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悅欣話沒說完,林立猛的轉過頭來,雷鳴一般的大吼著打斷她的話,“初悅欣,你給我閉嘴!”
悅欣嚇呆了,林立從來沒有這麼聲色俱厲的和她說過話,他黑著一張臉,兩條眉毛倒豎著,兩隻眼睛幾欲生出煙來,他怒視著她,悅欣征征看著他,還處在意料之外的震驚中。
林立對她道:“你沒聽到醫生說的嗎,是嚴重燙傷!傷及肌肉和骨頭,你沒看到小風的傷嗎,那條腿還能看嗎,她一輩子都不能穿裙子,長裙子也不可能,她一到陰雨天她的右腿就會痛就會癢,她會難過會自卑她會被其它人笑話,初悅欣,你知道這有多嚴重嗎,我林立的漂亮女兒,以前健康活潑,她以後連條裙子都不能穿!初悅欣,你知道這都是誰的功勞嗎,這都是你那爹娘,你那賭鬼爹娘,打了一輩子麻將,給女兒帶孩子都要打麻將的爹娘!”
林立簡直是怒吼了,憤怒就像火山暴發,他對老婆張牙舞爪,隱忍了這麼多天,他再也受不了,他衝著悅欣發完火,孩子被吵醒了,伸出小手想往右腿那裏去撓癢,在那裏喊著:“爸,媽,我癢,我痛!”林立和悅欣的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幾乎同時的,林立看悅欣一眼,回過身就去哄孩子去了,悅欣隻能擦了淚,默默走了出去。
她剛走出病房,不由征了一征,原來她的爸媽送完中飯後並沒有急著回去,他們站在外麵,他們兩夫妻的爭吵全聽到了,兩個老人在那裏低著頭,臉色不好看,悅欣走到她爸媽麵前,對他們道:“爸媽,沒事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她爸爸看她一眼,衝著病房內對她說道:“你啊,當時叫你讀完大學就在長沙找個工作,找個本地人嫁了,知根知底的,結果你偏不聽,跑到浙江去,找個山東男人,這個外省女婿,你以為是好人,現在你看到了吧,你看你媽,你媽都哭了,她那麼大年紀,平時給你帶小孩寸步不離,你們給了我們什麼,一個月三百塊錢,你到外麵去問問,現在一個月三百塊錢能做什麼,當時你在浙江的時候,我一個朋友的兒子想和你在一起,人家重點大學畢業,在浙江那邊當銀行的行長,要是你嫁給他,現在也有房有車了,孩子你自己也帶著,當初偏偏不聽!”
她母親在那裏無聲的掉眼淚,她父親也是生氣了,想著這五年幫他們帶孩子,雖然燙傷是他們的錯,可是意外誰也不想的,這外省女婿竟然怪到他們頭上了,當年女兒要是嫁給一個條件好的本地人,也不致於到今天的地步。
悅欣就低聲說道:“爸,你帶媽回去吧,我知道的,對不起,爸,對不起,媽。”
她爸爸看到她這麼難做人,夾在中間,兩麵受訓,也不好再罵她,重重歎了口氣,帶著他老伴回去了。
悅欣看到老公傷心生氣,爸媽失望難過,她兩麵不是人,心裏好不難受。她在外麵一個人遊蕩了許久,後來還是慢慢地又回了病房,她給林立買了北方人愛吃的饅頭和餃子,打包帶進了病房,又給小風買了一個可愛的洋娃娃,也抱了回來。
孩子畢竟是孩子,看到娃娃,一時間也不說腿疼了,一個人和著娃娃在那裏玩著,悅欣看到林立仍然給她臉色看,悅欣隻得歎口氣,拿著餃子走到他麵前,對他說道:“林立,吃點吧。”
林立仍然不理她,悅欣也沒有吭聲,在一旁陪著女兒說話,一會兒護士來換了藥,小風也累了,便睡著了,悅欣看著那餃子也冷了,便去外麵的小店花一塊錢熱了熱,重新提回來給林立,伸到他麵前,對他說道:“吃吧。”林立對她說道:“不吃,氣都氣飽了。”悅欣就徹底火了,她把那餃子往旁邊的桌子上一丟,對他說道:“林立,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