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巴克獨自扛起兩桶蠟油,尚未抵達主堡,地麵下方傳來的響動證明了他的猜想:加入了那該死的食用油,封印所用的設備早已處在過載狀態,如今,它已經損毀。
他抑製不住自己爆發出的憤怒,將兩桶蠟油接連砸向一旁的樹木,蠟油飛濺在林間,他大吼著惡毒的話語。金赤安慰他道,“莫要動怒,封印的崩潰不是你的錯,當務之急是做出正確的選擇。”
卡拉巴克知道貓所說的選擇意味著什麼。“先派附近的不歸者出動,主堡的其他人立即撤至西哨塔;讓不歸者不惜一切代價取回青葉泗,無論如何,它都不能被毀。”他忍痛下令。
金赤沮喪地點點頭,消失在半空中。
現在,戰車領主麵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是戰,還是逃?
若逃,他可以帶著自己的部隊撤退,之後即便是向獵人領主宣戰,他也有足夠的資本,但他將失去重新封印那怪物的最佳時機。若戰,這島上將無人幸免,士兵們將排著隊死去,而且就算付出慘痛代價,他們也未必能成功壓製大河獸;即便僥幸將那怪物逼退,憑他當前擁有的資源,重新激活封印的概率微乎其微。
如此看來,他似乎沒有選擇。
但他不甘心:他,卡拉巴克,身曆大小戰役百餘場,有勝有負,也有過不戰而逃的屈辱。但從他成為領主以來,還未受過這般對待:那索洛蒙家的後生仔,居然用幾桶油毀了他的一世英名。
此刻,他內心的狂怒讓他無法接受不戰而逃的結局。
於是,金赤返回後,他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自己卻放慢速度走向主堡。
“你打算送死嗎?”金赤試圖勸阻他,“你的軍隊需要你,和我們一起走!我幫你宰掉牙島的領主隻若吹燈拔燭,況且,我們還可以要求水鏡國會提供一大筆賠償,拿著那筆錢,你可以武裝起一支媲美上境親衛的軍隊,海因克勞斯的醜角在你麵前將抬不起頭!”
“從現在起,你就是咆哮守軍的總指揮;如果你不願意帶兵,交給尼摩也成。我,去會會大河獸。”
說完,卡拉巴克緩緩走向主堡。
金赤清楚自己主子的個性:一旦擺脫了職責的束縛,在他的憤怒平息前,沒有誰能阻止他意氣用事。
但衝動之下,卡拉巴克沒能想起:他除率軍之外,還有一項責任未能撇清,況且,這責任正蹣跚著奔向他。
莫爾沒有時間為這犧牲的勇士感到悲愴,他還要繼續為生存而奔逃;這時間,他左手的手腕才開始隱隱作痛,伸開攥住的右手,其中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屬十字,附有深綠色的紋路裝飾,四端都帶有接口,像是一件精雕過的首飾。他認為那亡者估計是想讓他將這首飾交付給其家人,就將十字裝入腰包,再度奔跑起來;他知道主堡此時已經空了,遠處不斷傳來撤退號角的響聲,意味很明顯:他們要棄島了。第七聲號角表明,在椋鳥時之前,最後一艘空艦便會到達,介時,全軍的撤退就將結束。
鷹雕、銀鴿、犀鳥、鸚鵡、紅雀、綠鵲、椋鳥、八哥、冠鵯、眼鳥、噪鶥、夜鶯、黑鵝。軍隊裏的時間一般是用日夜來表述的,時刻這個概念很少被提及,他因而一時想不起椋鳥是第幾個時刻,隻能將十三個通用時刻背了一遍;他判斷出此時正處綠鵲時,看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但願我能及時趕到那裏。”莫爾的體力幾乎耗盡,他現在全憑意誌力維持著奔跑速度。
穿過一片常青樹林,他遠隔一千多米就望見路的那端,一個身披白盔的大家夥正朝這邊走來。
那家夥大概有三米高,所穿的盔甲相當有特點:那盔甲看上去毛茸茸的,這是因為莫爾距離太遠,看不清那盔甲上插滿的白色尖刃。
“嘿!嘿!”他不知道那家夥是誰,隻能一邊氣喘籲籲地奔跑,一邊朝那白盔士兵招手。
那家夥注意到他,跑動了兩步,眨眼間便到了他麵前;此人的頭盔是密閉的,隻有一條不算寬的縫隙留作眼孔,“當心,”有了先前的經曆,他料定此人也是不歸者的一員,隻是盔甲和頭盔有些別致罷了,“大河獸,它跑出來了。”他向此人展示自己斷掉的左前臂,希望能讓這赴死者回心轉意。
卡拉巴克戰意全無,他想起自己欠法老的人情,看著眼前已然殘疾的莫爾,打消了與大河獸決一死戰的念頭,“莫爾,去西哨塔,找到金赤,告訴他,我不打算找死了。”
“好的,隻是我不知你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