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錄的大名,莫爾不可能沒聽說過。中央最親民的領主非寧錄莫屬,這一點充分體現在了寧錄的職業上:水鏡稅務部門總經理,除此之外,寧錄還是水鏡最沒有隱私的領主,在琴海沿岸,幾乎無人不知他那奇特的能力。但莫爾是個例外,他現在隻覺得寧錄是一個膽敢頂撞總統的高官,至於其暗藏的能耐,他可是完全沒有看出。
這名長相酷似列寧的男人飲盡杯中酒,將杯子遞回給座位後戰戰兢兢的從者,露出嫌惡的表情,“怎麼,戴維?莫非你認為我會撒謊不成?”
這句話在莫爾聽來莫名其妙,而且填充著火藥味,但總統卻隻是大度地擺了擺手,繼續正色言道,“既然你來了,我就把任務當麵交付於你。會議後,你帶著達伊萬元帥去見程醫生,費用全部由你承擔;如果程立果拒絕,責任也全部在你,明白了嗎?”總統緊鎖的眉頭表明他所說的絕不是戲謔之言,但寧錄對這話語的答複卻隻是輕蔑的一笑。
“戴維,戴維,這種活計,”他搖晃著腦袋,禿頂上間歇式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交給我又有什麼意義呢?我答應了。”
寧錄的話毫無邏輯可循,至少在莫爾看來,這名高官的講話方式絕非常人可以理解的。
“很好,既然你沒有意見,那我就要說正事了。”戴維換回他那標誌性的微笑,提高了音調講道,“現今的情況是這樣:我,身為水鏡自由聯邦的總統,決定向其餘六位仍活著的異教徒首領宣戰,首當其衝的就是格林,亦即‘王禍’的軍團長。據可靠消息稱,‘王禍’現在駐紮在我國境內,就在月堡以西,鏡湖湖畔。從即日起,由我們的盟友、咆哮守軍的莫爾率領我軍精銳奔赴鏡湖,展開戰鬥,一戰殲滅‘王禍’。在座的各位,可有狹隘的意見要提?”
總統的眼神緊緊紮在莫爾臉上,那“狹隘”二字中氣十足,明顯是刻意講給他聽的;麵對這政客做派的發言,莫爾即便有一腔的疑問,卻也不敢提出什麼意見,畢竟他不善言辭,靠山阿勒法又不在場,莫爾隻好硬著頭皮點點頭,露出苦笑。
“我有意見。”
九雙眼睛——除了利布撒爾,他的眼睛藏在頭盔後,無法判斷他在看哪個方向——不由分說地指向了說話者,這話是寧錄所講。
走私者領主憤然起身,一拳落在了桌麵,憤懣的表情仿佛能冒出蒸汽;寧錄將右拳收回,舉在了胸前,大義凜然地講道,“水鏡是聯邦製的國家,不是帝國!總統的獨斷決定不能代表眾人的意誌,起碼,我這個老家夥就不能同意!我個人認為,像這樣刁難自己的盟友,將兵權交付給——無意冒犯,莫爾同誌——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士兵,卻讓海因克勞斯的三軍元帥陷入全軍覆沒、無兵可掌的窘境,這不單是虛偽的,而且是愚蠢的!這樣自私自利的行為確實有益於我國收攏權柄,但水鏡身為中央第一大國,如果不能身先士卒地展現誠意、展現出大國風範,我們不如將勝利拱手讓給異教徒算了!”
這話打動了全部六位議員,他們紛紛應和著,有人點著頭,有人幹脆拍手叫好,總統先前營造出的威懾被寧錄的講演一掃而光;看來這桌上的議員們是礙於戴維的威壓,始終不敢做出頭鳥,但有了寧錄的表率,之前壓抑著的反抗情緒爆發了;連莫爾都認為走私者領主的發言具有強烈的煽動性,在頃刻間改變了定數,使這即將結束的議題回到了原點。
盡管戴維的能力足夠他力挽狂瀾,但寧錄已經將氣氛拉至高潮,他無法用更高調的演說勸服眾人,隻能假笑著點點頭,講道,“有道理,有道理。”他帶頭鼓起了掌,掌聲沿著圓桌擴散,寧錄沒有多看戴維一眼,迅速坐下,抿著嘴唇,用熱誠的眼神看著莫爾,莫爾感激涕零,但實在是不明白,這名隸屬水鏡的領主為何要幫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