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的挺別致呐,可惜我聽不懂。”王紅雷評價道,“這麼著吧,我也沒有睡覺的地方,你在哪過夜,讓我借宿一宿,成嗎?”
“沒問題,”月亮回答,“您跟我來。”
月亮把他帶到了附近一處沒有被完全摧毀的土廟:這廟看上去根本不像“廟”,畢竟它沒有屋頂,也沒有用來受供奉的偶像。王紅雷渾渾噩噩地盯著土廟審視,居然沒有認出,這就是他昨天待過的破廟,隻不過受到龍卷風的破壞,麵目全非罷了。
“我平時就睡這裏。”
“行吧,咱將就一晚上。”
兩人窩在一個土廟裏,就這麼睡去了。
他們醒過來時,香港剛回歸。
“嗚呼!哥,托你的福,我越獄了!”月亮原地轉著圈,蹦蹦跳跳,大叫著;王紅雷睜開眼,他發覺自己睡在了大街上,街兩邊有了很高的樓房,都安了幹幹淨淨的玻璃,路上居然有了汽車,土廟不見了,唯一存留的舊痕跡便是王紅雷當年在地上畫的那個方框,這方框已經變成了一處下陷的階梯,通往坡路下方的河道;他爬起來走到街邊,在馬路牙子上坐下,路上的行人側目看他,因為他的衣著還是六九年的狀態;月亮的蛇頭他們卻視而不見。
“你,過來,坐這兒。”王紅雷的腦子仍不清醒,他一點也不在乎周圍發生的事,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月亮剛剛大叫了一句:“我越獄了。”
月亮乖乖坐在他旁邊。
“跟哥說,怎麼進去的?”
月亮歪著腦袋看他,“進什麼?”
他在月亮頭上有鬃毛的地方團了兩把,“廢話!進監獄!”
“這個麼,”月亮的眼睛睜得很圓,他的眸子也很圓,“打仗輸了,就進去了。”
“這樣啊,你不好好改造,跑出來做什麼?走,哪家監獄,我帶你回去。”
月亮樂了,嘴角咧到了本該是耳朵的地方,他沒長耳朵。
“哥,明明是你帶我出來的,怎麼又要帶我回去?”
“額?我帶你出來的?”王紅雷想了想,無論如何理不出頭緒,“不管了,既然是我把你帶出來的,我就得教你做好人,跟我來吧。”
“好的,哥,咱幹什麼去?”
“我也沒啥好主意,總之,先找份工作吧。你剛出來,肯定沒活幹,我也一樣。我們去找工作、掙錢,毛主席說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當然,他們是找不到工作的,因為王紅雷很快發現了周圍的變化:人們熱心了許多。六九年那時候,人人自危,根本不會有人花力氣去管街上遊蕩的瘋子;但此時不同了,王紅雷很快就被人們注意到——看出他神誌不清並不需要擁有多麼非凡的洞察力。
一個路人走向他時,他還以為這個人是來提供工作的:王紅雷的思想很單純。
“你好,你需要幫助嗎?”這個男子並不是圖謀不軌的人販子,而是一個純粹出於熱心才行事的路人。
“嘿,來的很及時,你有什麼活計需要我們兩個幫忙嗎?”
男人聽他這麼講話,更加堅信這是一個被趕出家門的精神病,“有的,有的,你跟我來。”
“咱們走。”王紅雷對月亮說;男人聽見他這麼講,感到一陣心酸;王紅雷和月亮跟著男人來到了附近的一家派出所。
熱心人把他帶到了派出所門口,讓他站在那裏不要動,自己則走進門房,向值班的民警簡單解釋了情況。
“人就放心交給我好了,感謝你的幫助,同誌。”值班的民警用一句話把熱心人打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