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發現,沐心慈在黑夜裏竟也能正常視物,有些疑惑,但也沒問她。九幽當日在鏡城,不清楚沐心慈已經找了紅蓮夫人達成交易,得到攝魂咒。
練罷,沐心慈與九幽同坐在青玉宮前的石階上。九幽一直竭力表現得寬和,做一個合格的師父,避免被認出來。其實,他沒有想好要在沐心慈身邊呆多久,或者說,是能呆多久。
這樣隱瞞身份,紙終究包不住火,總有拆穿的那日。如果身份被揭穿,出現了兩個蘇昱,這個世界,豈不是亂套了。大概,等時機成熟,他會安靜地離開。至少等到沐心慈長大了,能脫離燕國皇室束縛,脫離險境,真正成為大燕主宰的時候,他才能放心。
沐心慈側頭偷偷看了眼師父青漱的坐姿——一手支劍,一手隨意的放在膝蓋上,微仰著下巴,望著深黑不見底的蒼穹,有種灑脫的味道。這樣子,和九幽好像……
“師父,心慈想請您幫個忙,可以嗎?”
“你說。”
“徒兒想找個人,他也是練飛虹劍的,是天蟬國天火宮的椴木宮主的三弟子,你或許知道他,他的名字,叫九幽。”沐心慈還是想找一找,夜裏來看她的人是不是九幽。為何最近,那個人都不來了?
九幽心裏猛跳了一拍,握劍的手緊緊抓著劍柄,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未曾聽過這號人物。”說完,又忍不住好奇補了一句,“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如果單憑名字,很難找”
“他……。”沐心慈頓了頓。九幽,是怎樣一個人?在陳國,他的父兄對他皆是又妒又恨又怕。在戰場上,敵人聽聞“九幽”二字,更是日夜驚心,生怕一覺睡下,便醒不過來了,生怕才到戰場還沒來得及拔刀,就中毒沒了命。對敵人來說,九幽就是地獄的修羅,專門來收人命的。沒人見過他的真麵容,一身黑衣,臉罩在黑鬥篷下,神秘莫測。
“個子和你差不多,喜歡穿一身黑衣裳,臉一直用鬥篷半遮著,話不多,很少笑,被敵人惹惱的時候,會淡淡的冷笑一聲,然後眨眼之間就殺了他們。在敵人眼中,他就是地獄修羅。”
沐心慈說得很客觀,九幽卻心裏微微有些黯然。她沒有說錯,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不可親近的男人,沒人敢近靠,注定,孤獨終老吧……
沐心慈繼續說著。
“但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不受傷害,才在他們受到威脅之前殺了敵人。他殺人招數狠戾,出招瞬間斃命,是因為他不想讓他們死前承受太多的痛苦。”沐心慈仰望青玉宮那一角空蕩蕩的宮殿屋頂,“他心裏,是溫柔的……。”
九幽的內心,她其實早就明白,隻是從前她選擇了忽視,直到死的那一刻,看見他冰冷眸子裏,看見了淚光……那一刻,沐心慈在想,如果此生愛的是這個男人,他一定會傾盡所有來愛她,寧願拋棄全天下……
“還有,他身上還有淡淡的麒麟草香氣,黑衣裳下露出的皮膚很白,開心的時候,不會笑出聲,但手指會收攏虛握著。如果在戰鬥的時候,聽見他鼻子裏發出一聲淡淡的笑,那說明他惱了,你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心慈……。”九幽雙眸凝視著沐心慈,心頭激動、欣喜交織。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不要哄我。這是他一輩子聽過最開心的話了……
好像把她抱進懷裏,告訴她:我就是九幽。九幽心裏燃起一絲希望,或許是有辦法的,或許,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她麵前,和她在一起。九幽心頭第一次有了這麼強烈的渴望。心頭憧憬著,那份可能,光是想想,就覺得幸福……
兩相對望。沐心慈從師父青漱眼睛裏,仿佛看見了九幽的影子,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可又想到這樣越禮,還是忍住了。她有種直覺,師父一定知道九幽,甚至與九幽有著莫大的關係。
“請師父一定幫我,找到他。”
“為師盡力而為,但不一定保證能找到他。”九幽裝模作樣應承。他已經把“九幽”找到了放在她麵前了,所以算已經做到了?
“謝師父。”
沐心慈能感覺到,青漱在她麵前隱藏了實力。他實際上定是個武功了得的人,有他相幫,或許會有些線索。
臨別時,沐心慈問個問題。
“師父,您今年多少歲了?”他真的看不出年齡,像是剛二十出頭,又像是三十歲了。
九幽想了想,道:“三十七。”
原來三十七了,整整比現在的她大了二十五歲,都可以當她爹了。不過,師父……他是師父,這個年齡不正好正常?她怎麼潛意識把他倆的年齡比對、匹配了……
九幽送了沐心慈回瑤華宮,然後離開。沐心慈卻盤算開:青漱三十七,和二十年後的九幽同歲啊!
沐心慈總有這種錯覺。青漱,有沒有可能就是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