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王大煙鍋
民國初,山東濟王家莊有一老翁姓王浹,嗜吸旱煙,其煙用一黃銅煙鍋,大如酒盅,鋥瓦亮,煙杆三尺長,杆粗如拇,故眾稱其王大煙鍋。
王浹手持大煙鍋,成其獨之標,大煙鍋乃其寶物也。晨起,其未穿衣,捧煙鍋吸一鍋,方肯穿衣下地;晚寢,需抽一鍋煙歇息。日久天長,煙杆經手摸,亦滑發亮矣。其日三餐後,煙鍋裝滿旱煙,點然後,其臥於躺椅,慢慢吸之,吐煙霧繚繞,細煙葉之香味與勁度,悠哉樂哉!
王浹除煙鍋不離手,尚有一事難以釋懷,何事?乃觀戲也。戲班入村演出,其一不落至場,穩坐於戲台下,吸煙觀戲,盡享之。
年,村裏又有戲班至,演員行頭齊全,乃縣裏有得勝班。王浹喜不自勝,戲未開場,其早至,尋一優處,坐於前三排正中,欲縱觀賞之。
事與願違,得勝班開場演出,卻讓觀眾大失所望。何因也?演員唱功尚一,然唱時,竟唱串戲詞,正唱《借東風》時,竟串至《鍘案》戲文中;唱《四郎探母》之時,不何故?竟又串至《玉堂春》唱詞中。有時演員竟忘詞,立於台上苦而楞呆。一出戲未唱畢,盡錯誤出,怪哉!
台下觀眾不滿,噓聲不斷,演員羞而台下作揖歉,言中邪矣,於村無差錯,因何至處竟錯乎?
王浹於台下觀之,覺事蹊蹺之極。其觀戲,欣賞力極,得勝班諸戲角皆高手,唱功派極,焉能犯低級之錯也?其起身細察四周,隱約覺場內有異之處,然有何異也?其亦難言之。
事益發嚴重,戲唱至三日,演員上台竟張口結舌,醜態出,引台下噓聲不斷。王浹實不忍觀之,大煙鍋從觀眾擠出,欲細查之。
王浹圍場轉而查之,見場外有一白發老翁蹲於樹下,樹陰遮,未認出老翁麵目,其覺可疑:老翁不於台下賞戲,於樹下何為?近而細聽之,聞老翁口內念念有詞,豎耳細聽,老翁正低首唱戲,所唱戲詞皆與戲台上同。然老翁唱時,東一句一句,乃各出戲詞拚湊之。其悄然蹲於老翁身側,點一袋煙抽之,煙氣嫋嫋飄出。樹下老翁嗅煙味曰:“何來香味?哎呀!若讓吾吸一鍋,則爽矣。”言罷,其抬首細嗅之。王浹借煙鍋閃亮,視竟乃一黃鼬之麵!見老翁臀下有一尾巴擺之。
王浹終喻矣,自幼聞長輩言,黃鼬成精後能施法讓人短時喪失識,隨其而胡為之。黃鼬成精後,不從何處學獲幾句戲文,東一句一句於胡唱,念動咒語,讓演員其操控而胡唱之。
王浹頓大怒,舉手裏煙鍋,孽畜砸去。煙杆粗長,煙鍋又重,掄起帶風聲,呼呼作響。一煙鍋砸下,擊中黃鼬頭,嘣一聲,將黃鼬翻倒地,倏然滾之,現原形,爬起,摸頭,吼曰:“汝何人?大膽!竟敢暗算於吾,汝不吾之厲害,吾定讓汝斷子絕孫!”吼罷,負痛晃身去矣。
黃鼬精王浹驅後,台上演員唱戲不串詞矣。戲領班聞之,為答謝其勇為,又加兩日戲,讓其過足戲癮。至於黃鼬精所言“斷子絕孫”之狠語,其早拋至腦後去也。
幾日後,王浹有一子壯,於外地工歸。王壯半年前結婚,其妻俊俏,俗言:小勝新婚,其已數月未見俊妻,欲親熱,然剛躺床,聞屋頂嗷聲怪叫,呼曰:“眾視之,王浹之子與媳不穿衣,於床上戲乎!”聲尖而大,深夜傳甚遠,全村皆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