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二曾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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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澤之曾祖父原本河固縣令,固距京城裏之遙,人傑地靈,乃京畿門戶也。然欒家子孫不上進,至萬曆年,家道敗落,家境漸貧。至其出,已第四代矣,因其好逸惡勞,坐吃山,家已窮困潦倒,隻剩幾間破房勉居之。
欒澤與妻寢於破榻之上,雖衣食堪憂,其仍不發奮,與妻窮吵惡鬥,相互責,其責妻家無方,隻吃不勞,一敗家婆也,其妻反唇相譏,諷其懶惰,若瓶倒,地,竟不用手扶之,懶之極也。可想而,其度日焉能易也?
盛夏之時,村外有一破亭,夜晚悶熱難寢,諸村民於此乘涼過夜,欒澤亦於其中一者。一日晨,寢於亭內諸者醒後盡歸,隻剩其獨睡,日上三竿,其方醒,哈欠,伸懶腰,磨蹭穿鞋欲歸之。
正於此時,欒澤忽見亭側土埋一物,露外一點,閃閃發刺目,其起身,用手摳土出,原一玉佩,環形如酒盅口,白色發,其大悅,細視之,見上刻四小字固府。其曾祖本乃固縣令,其依稀憶起,幼時家中藏金銀亦有此刻,莫非亡父不慎早遺之?土埋,破土露出,吾僥幸得之。
欒澤正尋,見有一老翁,耄耋之年,扶杖顫尋視而來,見其手玉佩,稱己不慎丟失,其雖貧窮,但生性耿,拾金不昧,刻歸還之。老翁豎誇曰:“此佩玉價不菲,乃故友所贈,老朽隨身攜帶,以此留念,終不忘也,昨經此地,不慎失之,現失而得,多謝矣。”其聞後詫異,遂問:“敢問老生所言故友,何人也?”老翁答曰:“乃已故欒縣令也。”其大驚曰:“欒縣令乃吾曾祖也,已故年,汝如何識之?”
老翁聞之,驚呼:“汝竟乃欒縣令之曾孫!老朽不瞞,實言告,吾乃狐仙,年前與汝曾祖結拜為兄弟,汝曾祖逝後,吾隱居山,吾不慎失佩玉,恰汝撿,此乃上天所置也!”
欒澤亦曾聞父言,其曾祖有一狐友義弟。經談,老翁姓胡佐,遂老翁之言,邀家中客,胡佐欣然應之,隨其去也。
至家,欒澤喚妻出,胡佐見其妻身著破衣爛褲,麵色黃瘦,歎曰:“咦!堂堂欒縣令之孫,如竟貧窮潦倒如此地,慘乎!”又見破鍋瓦灶無煙火,問曰:“家境如此慘淡,以何為生計耶?”其妻將家貧困狀詳述之,言夫懶惰之極,無一技家,典當家產欲磬,無米下炊,忍饑挨餓,言至痛處,竟泣不成聲。胡老翁聞之,歎憐不止,將佩玉送予其妻,慰曰:“莫哀,將此佩玉兌銀,可購柴米,暫緩饑苦,待三日後,老朽定訪之。”言罷,欲告辭歸之。
欒澤挽留,胡老翁曰:“汝懶惰無為,難養家小,斷炊無食,老朽於此望汝四壁家徒,敝衣枵腹,有何用乎?”言畢,拂袖徑去矣。
妻聞夫言胡老翁之來曆,胡老乃異族狐也,頓懼,恐夫與狐往出不測,不敢用佩玉兌銀,勸夫斷絕與狐之。欒澤慰妻莫懼,稱胡老非惡者也,無害人之心,讓妻如奉爺公般侍之,日後定有益無害,妻勉點首應之。
三日後,胡老翁身披褡褳,應約而至,從懷內碎銀,欒澤購柴米。晚餐食後,夜宿欒家,欒妻始懼,恐出不測,然見老翁心慈麵善,言語親切,遂除戒心,尊,稱老翁為二曾祖,熱情待之。
日晨起,二曾祖謂欒澤曰:“孫兒,汝不應惰,應些小生意以維生計,坐吃山,焉能久乎?”欒澤歎曰:“唉!吾何不願為之,然奈何無資本,何以為之?”二曾祖解褡褳,曰:“汝祖當年金銀綢緞,憑吾,吾乃外之人,不金銀,不以為然,隻積少許,至無用。現褡褳內有兩銀,汝可盡,買葛數十匹,趕至京城售之,可賺暴利也。”
欒澤聞二曾祖之言大悅,遂披褡褳趕,購餘匹葛,購一馬車,載歸。二曾祖催其拾行裝,立刻赴京,預計兩日可至京城。叮囑其曰:“汝必勤,不可懶惰,欲莫慢,若遲一日則悔之晚矣。”其點首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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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澤辭二曾祖,驅車載貨上。然天公不作,途遇大雨淋,衣鞋皆濕透,其平日已懶成性,焉能此風霜之苦,其疲倦不堪,決意暫宿店歇之。
孰?滂沱大雨瀉而不歇,入夜,屋簷滴水如瀑不斷。日天亮,道泥濘,水漫腳頸,行人赤足蹚水而行,欒澤非吃苦耐勞者,心若馬車陷入泥潭則糟矣,待午時走不遲。
歇至午時,稍幹,其欲行,然陰雲又密,大雨至,欒澤候至傍晚,雨漸歇,道積水漫無邊際,無法驅車行之,隻得住一宿,方續而趕車行之。
至京郊之時,欒澤聞人言京城葛價不菲,心暗自怡悅,然驅馬車入城,入住城內一迎賓客店,待卸貨後,店主劉老板見其匹皆葛,惋惜其姍姍來遲,告葛價已於昨日狂跌矣。
前數日,因方水災,至京官道阻,葛運至京城稀少,兵部急購製萬夏衣,故葛價飛漲三倍,然前天購足,前運至者賺足,後運至者失望,此原委也。
欒澤獲原委,鬱悶不樂,悔不遵胡老翁之囑,耽擱一日,然悔之晚矣。又過一日,官道通暢,葛運至京城愈多,價愈跌,其因無利,不肯出售,遲疑十餘日,盤食宿耗費,憂悶不已,劉老板善心,勸其盡快廉價鬻之,另行策劃,其依勸告,鬻出,虧十餘兩銀盡脫手,虧本賠矣。
欒澤欲歸,拾車馬行裝時,突見行囊內銀盜,不見分毫,其大驚失色,告劉老板,店主聞之,亦無法追。眾旅客聞之,有勸其告官者,也有言住店丟銀,應由店主賠之,其卻歎曰:“此命中注定耳,吾丟銀失財,與店主何幹?自認運黴也。”
劉老板聞後,感其仁義,贈其兩銀,勸欒澤歸。其如此頹唐而歸,有何顏麵見二曾祖?其猶豫徘徊,陷入進退兩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