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十皮鞋
上紀八十年,京州某機床廠有王翔與李暉二技工,王李二人乃同學也,兩年前畢業於技校,分配至機床廠工作。
王李二人作於同一車間,住同一宿舍,感篤深。二人月薪皆餘元,然李暉嗜穿戴,工薪盡耗於時髦之上。夏一日,其感發燒,竟三餘元購雙皮鞋,皮鞋銀灰色、淺幫、帶、耐磨鞋底、鞋口處鑲金絲,閃奪目,高檔也。皮鞋穿於腳上,行發哢哢之響,顯神氣十足,與眾不同也。
李暉自穿皮鞋,盡顯時髦,其坐於椅,盤二郎腿,足高蹺,皮鞋於眾之前往返晃之,閃耀目也。尤與女言談之時,腳不停於地麵拍節奏,以顯其,實臭也。
一休日,李暉穿皮鞋於街麵逛之。午後,陽明媚,斜射於屋,王翔於宿舍閱報,懶洋洋然躺於床上,昏沉沉然欲睡。猛聞門咣當一聲,王翔舉目視之,原李暉進屋,見其蓬頭垢麵,灰土滿身,歪冠無履,雙足穿薄襪,皮鞋不去,甚狼狽不堪也。王翔驚訝,惑然不,起身問之:“何然?履於何處?汝因何穿襪行之?”
李暉懊喪坐於床,脫髒襪,曰:“休莫言之,吾倒黴足矣!吾遭騙,鞋騙失之。”王翔驚異問:“邪乎!皮鞋穿於汝腳,焉能騙失之?”李暉曰:“吾欲言明,汝不可笑之。”王翔又問:“究如何遭騙?吾欲喻之。”李暉詳述曰:“吾適至商場閑逛,歸時,經廠外一居民區,吾正行之,忽有一人竄至吾背後,倏然將吾冠摘之,拋至一家平房之上,吾首視之,吾不識人,陌生也,其因何摘吾冠拋之房上?吾欲發怒,其忙吾歉,言認錯人,以為熟,欲嬉之樂,萬不誤會矣,請諒之……”
王翔插問:“後如何?焉能饒之?”李暉續曰:“後豎子讓吾踩其肩上房冠,吾見其身著新白衫,吾不忍穿鞋踩之,恐汙其上衣,遂脫鞋踩其肩爬上房頂,待吾上半身爬上,夠至冠之時,其猛然蹲之,吾皮鞋,逃之。吾下半身懸於後房簷,首望之,距地尺餘,吾不敢下跳,恐摔傷,目睜睜見其逃之夭夭,吾高呼抓賊,然無濟於事,咦!吾心愛之皮鞋失矣!……”王翔聞至,難忍李暉之窘態,笑聲問曰:“後如何?汝如何從房頂下之?”李暉痛心曰:“有何笑?吾險挨,房主聞聲,出門見吾趴於其後房簷,誤以為吾欲行盜,抄棍欲擊吾股,吾高呼冤枉,釋之良久,房主方吾所訴,搬扶梯讓吾下之,吾連聲謝,方穿襪歸之,……”
聞至,王翔捧腹大笑,前仰後合,笑淚涕出。見李暉悶坐於床,半晌不語,王翔覺笑不適矣,方止笑而慰之曰:“休煩勿躁,小豎子難逃,汝卻言其長相征,吾若遇之,必將其痛而出氣也。”李暉發狠曰:“豎子年不過而立,尖嘴猴腮,賊眉鼠眼,左目上有顆黑痣,似黑豆大小,吾若遇之,非痛揍而出惡氣也!”
俗言雲:足下無鞋窮半截。李暉自失去皮鞋,神氣皆無,整日鬱鬱不樂。其幾至大街尋之,欲遇行騙之賊,出胸中之惡氣,然人茫茫,焉能輕而易舉遇之?白勞體力,枉費心機而一無所獲,苦也。
王翔見友懊喪,亦助其尋之,休一日,至街心園,見一幽靜處有一持卦幡之老,幡上書:“神卦”二字。自十年動亂至,算卦之行業已數十年未見,今見之,頗感新奇,王翔上前問曰:“生,可算失物能歸之?”老曰:“然也,以周文王十四卦可算之。”王翔又問曰:“如何算法?為友可替算之?”老出枚銅錢,曰:“然也,可替友算之。汝雙手合十,將枚銅錢捂於雙手中,專心一致,摒除雜念,虔誠默念所之事,晃動手中銅錢,然後拋於地麵,列成一豎行,以銅錢陰陽麵排列之序而定吉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