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翡翠鴛鴦
明朝崇禎初年,闖王反,天下大亂,賊盜蜂起,大明江山風雨飄搖矣。然春闈將至,大比仍續行之。蘇州舉子久生與簿益午相伴赴京會試。二人騎馬,一跋山涉水,櫛風沐雨,行至山東沂蒙。
一日,日墜山,二人行至山中,見前無村、後無店,難尋宿處。正為難之時,忽見山凹內露出房屋一角,不由大喜,遂驅馬上前宿。行至近前,見正乃一客店,店房數間,店外滿目荒涼,雜草叢生,店口掛一招牌,上書:悅來店。二人入店,見店內無顧客,隻有店主與倆夥計。店主與夥計相迎,互姓,店主姓王,倆夥計一喚小甲,另一喚小乙。二夥計見宿乃倆進京趕考舉子,馬負重包裹,遂互遞眼色,熱待之。
原此黑店也,店主夥計皆為非作歹之徒,幹劫行人、殺人貨勾當。日見有肥肉上門,豈能饒之?
二夥計當備豐盛酒食,於酒內下蒙汗藥,王殷勤勸酒。薄益午一饑渴,舉杯痛飲。久生見店內夥計互遞眼色,又見酒色渾濁,遂起警惕,飲酒時,將酒悄然倒於袖口內。短時之後,薄益午中毒倒地,昏睡如泥,久生亦伏桌,佯裝中毒,不省人事。二夥計抽刀欲殺二舉子,王詭計多端,止曰:“此時不妥,若來客撞見,豈不壞大事?將二人抬至廂房,待深夜動手不遲。”二夥計認為主人言之有理,將二舉子抬至廂房,候時殺之。
夜幕降臨,久生側耳細聽,四周悄然,欲喚醒薄益午一起逃亡。其連推帶搖,仍喚不醒昏睡之人,急之下,隻得棄友逃之。
久生奔於山間崎嶇上,遠處不時傳了貓頭鷹淒厲哀鳴聲,野狼饑餓長嗥聲,其毛骨悚然。驚恐之中,突見前有燈,心稍,近前視之,乃一住戶。其不多,敲門救。見一姑娘與一老嫗開門,其跪於母女麵前,淚滿麵訴告遭遇,乞救助。老嫗聞罷,毫不猶豫允之,將其領至柴棚內匿之。
久生心,欲候天明逃出山凹。孰?其離虎口,又進狼窩,原此老嫗乃王之老母也。老嫗此救舉子乃其子欲殺之人,老嫗不懼天黑滑,顛小腳行,欲至店內報,讓其子追殺之。
此姑娘喚秀敏,眉目秀,小家碧玉也。乃老嫗於十幾年前撿孤女,認為童養媳,欲年底與王圓房。多年來,秀敏甚厭惡老嫗與王為人,然其敢怒而不敢言之。夜裏,其老嫗去客店報,眼見此舉子亡,遂起同之心,欲救其命。
秀敏至柴房,將久生領至堂屋內,謂其曰:“吾母乃王之老母,已趕至客店報,短時領王來殺汝,汝逃,此時不遲矣。”
久生聞之,大駭,兩腿發抖,後感動熱淚,撲跪地,曰:“姑娘搭救之恩,吾沒齒難忘,請問姑娘芳,來日吾定報恩!”
秀敏忙扶起久生,道出姓與來曆,憂傷泣曰:“吾於此謀財害命魔窟內,日心吊膽,度日如年,若相公以後中榜,汝驅散烏雲,讓吾重見晴天。”久生語出肺腑誓曰:“吾後誓來搭救!”秀敏見久生如此意切,遂從衣櫃內出一對翡翠鴛鴦,晶瑩透徹,恰鴛喙呈紅,喙鴦呈黑,其喙紅鴛於久生手中,深曰:“相公將此鴛帶於身,則會時刻吾之。”
久生視凝脂剔透翡翠鴛鴦,明白姑娘心跡,亦深曰:“姑娘若不嫌棄小生,小生生絕不辜負姑娘。”秀敏赧曰:“汝鴛,吾鴦候之,待此鴛鴦成對之時,吾與汝成雙之日。”其又催久生曰:“相公,汝逃,不然,惡賊至,汝命休矣。”
久生灑淚與姑娘告,然未走幾,又返身而,謂秀敏曰:“吾逃則矣,若惡賊猜出汝所為,豈不遷怒於汝,招來殺身之禍?吾不能逃,免連累汝罪。”
秀敏見久生乃有有義之人;終生可靠之人,遂言相告曰:“吾已將終身托付相公,何懼相公連累乎?”聞其言,久生愈不肯離去。其急中生智,曰:“相公,用繩將吾縛於房柱,汝逃,定不會連累吾也。”久生聞之有理,將其縛於房柱,揮淚而,去矣。
片刻之後,老嫗領惡子與店小甲至。見秀敏縛於柱,秀敏哭訴:“舉子凶惡,將吾縛於柱,搶走家中翡翠鴛鴦,逃矣。”
久生逃離險境,天亮時,逃至大莊鎮。此時,其饑腸轆轆,覺饑餓難忍,進入一家飯館飽餐。當結賬時,方銀囊已失悅來店,其分文皆無。掌櫃不依不饒,遂讓飯館諸夥計痛歐之。可憐細皮嫩肉久生毆,慘呼痛。驚動一騎馬途徑老道,老道尋聲入店止之曰:“此區區飯錢,何至於此?由貧道付可。”言罷,出一錠紋銀付之。久生感恩戴德,對老道納頭拜謝。老道扶之,止曰:“使不得,此小事一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