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鬼借身仇
朝道年,河唐縣城內有一姓王柏之皮匠,年過命,其不僅修鞋補皮,有一長,善於為亡者修屍飾麵。其有一弊,嗜酒如命,常以酒醉為樂也。
秋後一日,陰雨綿綿,王柏撐傘至城外關一家酒店飲之,飲後無資付賬,店主惱怒,因王賒賬已多矣,久賒不還,店主焉有不惱之理?王不以為然曰:“請店主方心,時至秋後,定有囚犯正法於關外,吾乃修屍匠也,重金可獲矣,愁幾個酒資?吾日必贖之。”
次日,果有囚犯至關外處斬,王醉熏熏醉趕至,見圍觀者已水泄不通,其削首鑽入,見死囚乃一白麵文雅之書生,眉目秀,其高呼冤枉,似有重冤於身。王識此書生,姓趙霽,乃城趙之公子也。
午時三刻,監斬官不理趙霽鳴冤屈之慘聲,下令行刑,劊子手手起刀落,頸血噴出,趙人頭落地,滾之,突立起,橫眉立目,怒視監斬官,怪哉!監斬官驚奇而撤,圍觀者亦散,家屬屍,王上前,趙者其修屍者,遞其銀五兩,曰:“煩師傅為趙公子修屍,請將屍首縫,還公子全身,後將屍運至趙,協助入殮,賞銀五十兩,應盡快,勿誤也。”言罷,轉身去矣。
王點首應之,隨身攜帶針線,欲縫。其將趙之首級拎起,對屍之頸,見首級仍怒目圓睜,冤氣衝天。王甚駭之,不敢對視,遂將屍翻之,背向上,將首級亦翻之,麵朝下,囫圇對之,針線縫之,兩手沾滿血,其心驚膽戰,雙手顫巍巍,縫數十針,畢矣。
王將趙屍首縫畢,欲背屍至趙,其雖醉意未減,然其心明,其暗忖:吾聞老者雲,凡背屍者,易亡者之鬼魂纏身,附之久不去,吾不能背之,吾又聞鬼魂最懼汙穢之物,不雇一汙穢者背之?其舉目四視,見路側有一莽漢,滿腮胡,膀大腰圓,正袖手觀其舉,其識此莽漢,姓魯俅,乃一掏糞者也,終年不沐浴,渾身臭氣熏人,身著襤褸,汙穢不堪。王招其前曰:“魯賢弟,汝背屍至趙?事成賞銀十兩,可願否?”魯俅聞有銀可賺,欣然允之曰:“鳥屍有懼?隻汝肯出資,鬼亦敢背也!”
魯俅背屍前行,王於其後隨之,向東行數十,王觀屍首,覺有異樣,魯背屍東行,屍之首應向東,因向?王柏細視之,咦!首與屍頸未對正,吾一時心慌手亂,縫歪矣!此如活?唉!事已至此,隻得將錯就錯也。
至趙,二人將屍體置於擺台,王柏欲刷屍飾麵。主家見魯衣著襤褸,渾身奇臭,遂贈一套新衣,讓其沐浴衣,殮之。
王刷屍飾麵畢,魯沐浴衣歸,二人裝殮屍,抬屍入柩。扣棺之時,一黑從棺逸出,飄然向魯撲之。
王柏領賞銀後,分十兩於魯,趣曰:“賢弟有此十兩紋銀,可娶妻矣。”魯嘿嘿笑曰:“紅顏禍水,害吾慘也。”王聞罷,不覺一怔,魯本言語粗魯,現談吐突變文雅,語音似趙之音,其形態變異,言語時,頭歪向一側,似趙之屍首未對正,王柏頓時喻矣,趙之魂附於魯之身矣!
魯歪頸斜身,呈瘋癲狀,胡言亂語,疾呼於:“吾欲仇!殺吾者償命來!”王尾隨之,聞魯所言,心驚膽戰,預不吉也。
果不出所料,次日,縣之譚縣令突發暴病身亡,一日,監斬趙之監斬官不因事,自刎而亡,一命嗚呼。鬼魂附體之魯仍高喊:“吾欲仇!殺吾者命償之!”王懼之極也,其暗忖:吾縫趙霽之身首,不慎縫歪,其定嗔吾而尋報之,吾命定休矣!其惶然日度之。
數日過後,王然無事,遂壯膽尋魯,聞魯日不掏糞,常於澡堂內沐浴之,並飲上等之龍井,食新鮮之水果。王尋至,道歉曰:“趙公子,汝有仇盡管報之,吾將汝身首縫歪,實出無意,乃不慎也,汝欲泄恨,請報之,吾躬身領之無怨也。”魯茫然曰:“冤有頭債有主,吾與汝有仇?吾仇尚未報,誓不歸也!”王壯膽問曰:“如縣令與監斬官皆斃,言尚未報也?”魯笑曰:“汝不之,譚縣令因患心肌梗而突亡,監斬官因其妻養漢,其羞怒而自戕,此二人者,皆因作惡多端而遭報應,吾之仇家,吾正尋之,尚未報也。”王柏聞罷,心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