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半麵姍姍來遲。見到大黃在此,半麵沒有驚喜,也沒有驚訝。她如同平常一樣爬上自己的墳堆,從墳堆中拿出古箏,開始撥動琴弦。
叮叮咚咚~
半麵並不會彈奏古箏,隻隨心所欲胡亂撫動琴弦。琴音雜亂無章,並無美感。
可大黃卻聽得入迷,表情沉醉。
對他和她而言,琴隻是媒介,聲隻是表達,真正的情感是用靈魂來溝通的。
她懂得他不理會凡塵俗世的想法,他懂得她追求自然寧靜的心境。
有此靈犀,再雜亂無章的琴聲,都能聽出別樣意境。
心境歸寧,大黃半睡半醒間,說:“半麵,要不我們私奔吧?”
半麵嫣然一笑,說:“好啊。”
嘴上說著要走,大黃卻慢慢睡著。半麵就在一旁,嫻靜地看著這條嗜睡的狗。
一覺入夢。
睡到自然醒後,大黃伸了一個懶腰,神清氣爽地說:“還是你這裏清淨。”
半麵輕聲念到:“山水清闊,雕梁斑駁,忽憶鏡中君與我。
往事蹉跎,光影娑婆,半是醉迷半入魔。
看紅裝半麵,紅袖蹁躚……
接下來呢?”
大黃笑到:“難為你記得那麼好。當時我就是隨口胡謅的。你感興趣,我好好給你寫一篇。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是詩詞行家裏手。”
半麵柔聲細語地說:“信的呢。”
大黃又說:“剛剛我是胡扯的,你信不?”
半麵抿嘴一笑,說:“不信呢。”
大黃鬆了一口氣:幸好還沒傻,要是說什麼都信,那真傻了。
大黃跳到一塊巨石上,仰望黑黢黢的夜空,問:“你見過那道光沒有?”
半麵搖搖頭。她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光。
大黃說:“我見過。那是一道綺麗柔和的光,就在天的那邊,輕輕灑過。”
半麵爬到巨石上,站在大黃的身邊,問:“天將破曉?”
大黃點點頭,說:“這句神諭,就是因此而起的。
你想過沒有,要是夜真的盡了,天真的亮了,天空開始變藍,大地重新複蘇,世界變得五彩繽紛。那時候,我會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盡情奔跑,會躺在花叢中看白雲飄蕩。
那時候,你會做些什麼?”
半麵搖搖頭,說:“我沒想過。我覺得,那時候,我應該會灰飛煙滅吧。”
大黃感覺詫異,問:“為什麼?”
半麵說:“我聽過一個上古時候流傳下來的說法,說我們屍族隻能在暗夜中存在,一見陽光我們就會化成灰。”
大黃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他向半麵致歉:“對不起。”
半麵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她也想和她一起奔跑在綠油油的草地上,一起躺在花叢中看白雲。但是,她做不到。
在暗夜中,他和她看起來都一樣,都是“眾族”。可是在陽光下,他和她不一樣。他是生族,她是死族。
生死,是橫在他們之間的線。
大黃甩了甩狗頭,笑到:“這還不知是哪個年代的事情呢。用夜巡者內部流傳的一句話來說:我們這一代大概都是要死在黎明的前夜。
估計我也不可能活到陽光降臨。現在瞎想什麼呢。”
半麵搖搖頭,說:“你一定見得到。”
雖然,她不可能見到。
他趴在巨石,她坐在他旁邊。
山風輕輕吹過。
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