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忽燃而起的非分之念,如空花陽焰,一瞬便被懷歆的話語拉回了思緒。
“所謂戰陣,就是專門化解戎人騎兵之鋒芒而來。”懷歆在古驁身邊道。
“喔?如何化解騎兵之鋒芒?”古驁問道。
“古兄且看。”
說著懷歆擊掌三聲,一對十五人的漢軍兵甲有條不紊地走上前。有人持長槍,有人拿長戟,有人拿著兩人抬的巨盾,有人拿著馬叉,有人拿著火佚,不一而足,他們很快排成了一個錯落有秩的陣型,兩麵巨盾擋在了他們身前。
懷歆抬袖一指,對古驁道:“這便是戰陣。”
古驁點了點頭,那穿著戎甲的騎兵,亦得了懷歆的示意,再次退到了百步遠的地方,揚鞭縱馬,直向那新排的戰陣而奔來……
隻見他近身揚手一刀而下,這回,卻並未能將那兩人抬的巨盾削成兩半,而僅僅是將它打偏。
這時,拿著馬叉的兵甲倏然從兩盾之中的縫隙處,伸出馬叉,去絆馬腳。
而與此同時,長戟、長槍又一同從盾牌後麵猛然伸出,吸引騎兵不得不防禦而無法顧及坐下之馬。
一時間,馬在馬叉的羈絆下,失了前蹄,騎兵幾乎要摔落,那拿火佚的兵甲快步一跨上前,竄到馬身背後,看準時機,一把就將騎兵從馬上扯下。
那穿戎甲的騎兵掉下馬,立即被長戟和長槍指住了咽喉。
十五人的配合極為完美,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點兒停頓。
懷歆望了一眼古驁,古驁微微頷首,懷歆道:“若要能抵抗戎人騎兵的衝鋒,一定要戰陣,不同兵甲配合,許多步兵一道對付一個騎兵,一旦能將戰將挑落於馬下,他厚重的盔甲行動不便,令他不得不束手就擒。TXT小說網。”
古驁歎了口氣,憂慮道:“……可這陣型,卻是深藏隱患。”
懷歆點了點頭道:“不錯,你也看出來了?願得一聞。”
古驁道:“其一,若騎兵不是正麵衝擊,而是分側翼從兩端襲擾,戰陣即破;其二,若騎兵非單人衝鋒,而是一個接著一個,那盾牌能擋住一人的襲擊,卻無法擋住連續兩人的擊打,若戎人密集而來,戰陣即破。”
“就這些麼?”
“其他的都是一些小處。”
“也說說看。”
“還有一疏漏之處在於盾牌的固定太費時。我適才見,盾牌之立,靠的是盾後的支架,加上兩人體力之合力,盾牌支架安置需要時間,戰時無法快速調整戰陣方向,此乃一缺憾;
其二,適才這位騎甲不過從百步之外衝來,這盾牌已搖晃,可若是再遠些,速度再快些,盾牌怕是無法承受,此乃二缺憾;
其三,盾牌太重,若遇需撤退之時,無法帶走,可這盾牌鐵厚,多丟去幾次,北地怕是一時間趕製不出這許多新盾,此乃三缺憾。
其四,最後出手的那名火佚,危險最大,極容易被殺,但他所為又是一舉定乾坤之事,且這般火佚不好訓練,怕是幾戰下來,陣型便殘缺。”
懷歆頷首道:“不錯,其實先人留下許多戰陣,都是專門對付騎兵的。但戎人冶鐵術從西域傳來,日新月異,如今戎刀,早與五十年前的戎刀不同,更別說那些上古留下的兵書了,其中所載戰陣,哪怕沒有失傳,到了今日也再難用上了。如今當務之急,便是新編戰陣。適才古兄說得都對,可我還有一個難處便是,如今戎人的裝備之甲,都是上一次戰役繳獲得來的,我卻不知事到如今,若又有戰事,他們能新造戰甲幾何啊……”
“不能讓斥候尋一兩件?”
“戎人上馬即征,下馬即飲,盔甲一等,都是戰前才備,如今近二十年沒有兵患了。”
“原來如此。”
典不識在一邊一直靜靜地聽古驁與懷歆相談,這時不禁插話道:“戎人有騎兵,為什麼我們不能有騎兵?他能衝鋒陷陣,為何我們不能衝鋒陷陣?”
懷歆道:“典兄有所不知,戎人的戰馬都是他們從小在草原上馴服而來,草原上的馬,同中原人圈養的馬不同。它們自幼於野狼環伺的危險中長大,公馬中脫穎而出的頭馬,則擔任護衛馬群的重任,哪怕是野狼想襲擊馬群,頭馬也會揚起前蹄與之搏鬥。這樣的馬極有野性,不怕血,見到刀刃就會往前直衝。所以戎人騎兵分隊與我們中原人不同,不是以什長,百長分隊,而是以一個馬群為一隊,戎人隊長騎著頭馬,這樣頭馬往哪裏衝,整個隊伍中的馬都會跟著往哪裏跑。
但是我們中原,卻沒有這樣的好馬啊。中原亦有騎兵,但其勢卻與戎人不可同日而語。我們中原之馬,從小養於馬廄之中,長於馬夫之手,如今上郡地窄人少,哪裏還有當年武帝在上林苑養千駒的氣魄?上林苑中,亦不乏豺狼虎豹出沒,這樣長大的馬,才能成為真正的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