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不知後來此地是如何改名的，貧道隻知道，這裏得名‘雀眼’的原因。那是由於，此處很多年前出過一隻大妖怪。”
“說的是孔雀？”葉時難得聽老韓講故事，不禁生出一分好奇心。
“正是。那孔雀本是一隻修行多年的靈鳥，自西方來，在此處歇了歇腳。那會這山腳下是個無名村莊，百姓還算淳樸，見一隻漂亮的大鳥停在村外大樹下歇息，也不懼怕。其中有一位年輕姑娘，給疲憊的孔雀送上了一些吃食。孔雀念其好意，加上留戀此地風光，稍後就變作了一名俊秀男子，上門求娶那位姑娘。姑娘見男子風華絕世，自然也一見傾心，欣然應允。之後孔雀便維持人形，隱居此處，與這姑娘過起了舉案齊眉的恩愛日子。”
“這不是一段佳話麼？”葉時奇怪地問，“照你話說，這孔雀明明是隻知恩圖報的靈鳥，怎麼就被說成大妖怪了？”
“壞就壞在，這知恩圖報上。”老韓像是輕輕歎了口氣，“好景不長，這日子過得久了，孔雀娶的媳婦開始悶悶不樂。隻因為，那姑娘原本就是個普通人，姿色平平，天天與那豐神俊朗神仙似的夫婿麵對麵，心裏生出了自卑情緒。孔雀憐惜媳婦，不忍見她憂心，一日就主動拔下一根身上尾羽，贈予了媳婦。那雀靈何等修為，單一根尾羽，就蘊著十足靈力，足以叫凡夫俗子心想事成。媳婦得了尾羽，自然歡喜，慢慢地，樣貌有了極大改變，竟一天比一天更美，沒多久就成了足與孔雀相配的大美人。”
“該有但是了吧？”葉時皺了下眉。
“恩。那畢竟就是個小村子，發生何事都逃不過彼此的眼睛，媳婦這般改頭換麵，當然引起了其餘村民的注意。漸漸地，越來越多鄰居上門來向孔雀求討那神奇的靈藥。孔雀獨自清修多年，尚不知人心之貪得無厭，從一開始的不知該如何拒絕，到後來騎虎難下，答應了一個就無法不答應下一個，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尾羽全送了出去。”
“拔尾巴毛，應該挺疼的吧。”葉時下意識隔著背包摸了把老韓的背。
藏狐一哆嗦，將自己的尾巴藏得更深了些。
“這可不僅疼啊。孔雀的尾羽是全身最能蘊藏清氣的部位，這每一根送出去的尾羽，都等同於雀靈的一部分修為。對修行者來說，修為可比血肉還要寶貴。”老韓頗為感慨地說，“孔雀這般自毀，到最後損耗過重，修為大退，隻夠勉強化形。一隻沒了大半尾羽的孔雀，變成人又能好看到哪去？可不得是麵黃肌瘦，身形如柴，齒發脫落的幹癟小老頭了。昔日俊美郎君成了這般醜陋模樣，那媳婦最初還能忍耐，可不多時就心生厭棄，竟與村裏另一名靠著雀羽擁有了堂堂相貌的村民好上了。不僅如此，孔雀非人在村裏早就不再是秘密，這變心的媳婦與奸夫為絕後患，還求人找了一名道士過來，請道士收了孔雀……”
“真不是東西。”葉時恨恨咬牙。
“那道士來了嗎？”路一迢卻問。
老韓頓了片刻，說：“來了。隻是在道士抵達之前，孔雀先知道了自家媳婦背地裏的所作所為。他那個恨呐……掏心掏肺之後，還要被心愛之人背叛，個中滋味該是何等絕望？彼時正巧濁氣也盛，孔雀的恨意成了心魔，濁氣趁虛而入，他就此舍了正途，成了妖怪。化妖之後的孔雀恨村民有眼無珠，為了報複，將自己媳婦奸夫還有不少村民的雙眼生生挖出，而後再逐一殺害……道士到這裏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般血流成河的地獄景象。”
“後來呢？”葉時心裏越揪越緊。
“還能有什麼後來？”老韓笑得頗有些發苦，“道士來都來了，難道還能見死不救？殺了那麼多人的妖怪，他難道還能放任不管？道士和孔雀打了一架，最終將之鎮壓。活下來的村民為了紀念這段故事，往後就將這地方喚作雀眼了。”
這段故事說完，便是好長一段沉默。
最後還是路一迢先開口，他輕輕地問：“道長，你的記憶是恢複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