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宣判的法院出來,記者們意猶未盡,追著拍攝蔣慶誠被押上警車的鏡頭。突然間一聲響,就像放爆竹一樣,所有人都沒回過神來,隻有經驗最豐富的警察大叫:“趴下!”
狙擊手隻開了一槍,準確無誤地擊中目標,蔣慶誠倒在血泊裏,現場一片大亂。蕭思致當時剛剛銷假上班,並沒有去法庭現場,在電視新聞裏看到這一幕時,他的心沉到最底。有好幾個同事看著屏幕發愣,還有同事大罵:“太囂張了!”
蕭思致突然抓起車鑰匙出門,同事問:“你去哪兒?”
“去看一個朋友!”
黃昏時分他才到了墓園。周家的財產被沒收,周彬禮被送到了養老院,因為沒有家屬,所以周衍照和周小萌的骨灰,最後是民政部門安放在這裏的。
暮色中的陵園裏,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排排青鬆被風吹得搖動,伴隨著整齊的墓碑。天色漸晚,有倦鳥歸林,更顯蒼涼冷寂。
墓地的位置很狹小,周衍照和周小萌的墓穴相鄰,因為挨得近,兩塊碑幾乎快要湊成了一塊。墓碑前放著一盆蔥,蔥長得很好,葉尖上還有水珠,仿佛剛剛澆過水。旁邊還有兩塊木頭,蕭思致彎腰將那兩塊木頭拿起來,看了半天才看出來,原來是雙木鞋,做得很精致,不知道為什麼被電鑽鑽得到處是孔。兩隻鞋底都有字,也快要磨光了,他費了老大的勁,才認出來,原來是“一生相伴”。
蕭思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看著墓碑上周小萌的照片,明眸皓齒,笑得鮮妍如花。而周衍照的照片卻略微皺著眉,是他最常見的表情,赫赫有名的南閱“十哥”,不怒自威。
一生相伴,最後還是做到了。
天色終於全黑下來,蕭思致借著手機屏幕的一點光,慢慢往山下走。終於可以看到停車場了,朦朧可以看見自己開來的警車停在那裏,旁邊卻似乎有人影一晃。
蕭思致什麼都來不及反應,聽到一陣機車的引擎聲,飛快地咆哮遠去,機車的尾燈就像是閃電一般,稍縱即逝。
蕭思致衝到警車邊,抓起對講機,呼叫所有的人支援攔截。陵園出去到市區隻有一條公路,但他知道是攔不住的,於小光甚至是故意讓他看到。他開車追上去,一邊追一邊用對講機呼叫,沿途的警察紛紛出動。天幕低垂,細密的星光撒在天上,蕭思致有兩次甚至已經看到了機車的尾燈,他加大油門追上去,但是引擎聲若隱若現,最後遠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風從耳畔掠過,沒有戴頭盔,所以耳郭都被風刮得隱隱作痛。小光將機車停下來,點燃一支煙。不遠處的公路上,幾輛警車鳴著警笛疾馳而去。機車的龍頭上本來插著一朵玫瑰花,被風吹得掉了不少花瓣,小光將花取下來,用手指理了理柔軟的花瓣。這朵花他本來是想放在墓碑前的,最後還是隻放下了那盆蔥。
他鄭重地,小心翼翼地,吻了吻那朵半凋的玫瑰,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他內心深處,真正渴望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