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襲清視線稍移,已然明白當下的形勢:他手下的人都被製住,而這個人——
若不是她還是方才那個“阿蘅”的樣貌,甚至不能將她二人聯係到一處。
從她出現的那刻,就是居心叵測的算計。
至於目的,則一目了然,是身後冰泉內的寶物。
時夭對寒冰天蕊和捆靈索勢在必得。
竹節鐧被劍身格擋住,兩人正在角力,隻見這竹節鐧的尾部自每一節的銜接處開始斷裂拉伸,竟成了個鞭子的模樣。頂端尖銳順著柔軟的鐧身,以迅猛之勢刺向顧襲清的脖頸。
眼看顧襲清就要中招,千鈞一發之際他極力側身,避開了脖頸處的要害,冷聲斷喝道:“風靈催生,雲雨須臾至(1),水來!”
若是尋常施法根本不必將口訣宣之於口,奈何他如今靈力大損又情況緊急,隻能采取這將入門的法子。
冰泉內的水應聲而起,聲勢浩大地自頭頂上方潑灑籠罩,將日光折射出多種意外絢爛的色彩。
這水在顧襲清身前形成一道水牆,不至於使他受到分毫沾濕牽連;亦毫不留情地擊向時夭的麵門,水花泛濫而自成無數細小鋒利的武器。
時夭周身展開護體靈氣,手中竹節鐧硬是不能再有存進。
她隔著流動的水幕看向顧襲清,連臉部輪廓都被扭曲,隻餘下那雙泛著冷意的清明雙眼看得真切。
時夭本不想鬧出太大動靜,以免將秘境中的其他人引來。現在看到顧襲清這架勢,她的腦海中不禁再度回憶起他一劍殺死自己的情景,不再猶豫,當即暴漲靈力,晴空引雷,道道接連劈下,皆是對著顧襲清。
時夭對顧襲清是喜歡不起來的,她如今境地便是顧襲清間接導致,哪怕從他身上得了元陽靈力可抵消部分,但死於他手下的未來還是深深地紮根於時夭的心底,令她無時無刻不在警惕此事。
若能殺了顧襲清,永絕後患,自然是最好。
妖族多的是弱肉強食的事,無論何時,第一要緊的事便是保全自身,為此不擇手段並非是什麼新鮮事。
“轟隆——”
落雷與水幕碰撞出的聲響驚動了林間飛鳥,時夭沒想到顧襲清到了如此地步竟然還這麼難纏,方才他在溪邊時怎麼那麼輕易就被季四製住了?
是故意隱藏實力?
時夭心中忌憚,手上的招式術法便愈加不留餘地。
一時間飛沙走石,雷光水滴四濺。
顧襲清唇邊溢出幾縷鮮血,他強行使了一招水雲劍法,體力靈力快速枯竭,已是強弩之末,支撐不了多久。
他抬眼望去,“阿蘅”亦有幾分強撐的不協調感,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什麼,近乎篤定地道:“是你。”
哪怕他沒有指名道姓,兩人都知道他的這個“你”說的是誰。
時夭持著竹節鐧的手腕輕微抖了一下,既是靈力大量流失的警示,也是她被說中的細微反應。被點出的那瞬間不可避免地心中驚訝,可她這會兒又沒有刻意偽裝,顧襲清能聯想到也不奇怪;更為重要的是,她本身是靠著偏門的法子彌補了虧空的靈力,雖說匆匆調息吸收了,到底根基不穩。
如果再同顧襲清耗下去,很容易得不償失。
不能再耽擱了。
兩人幾乎同時後撤,顯而易見懷揣著同樣的心思。
時夭甩開竹節鐧,鐧身完全展開,在她周身纏繞兩圈,為她隔出一小片安全的空地。她雙手手指相抵,無名指曲起,掌心聚起一道光球,蘊藏雷電之力且逐漸增大。
顧襲清反手挽劍,無數劍光自他手中佩劍發出,攻向時夭。既是武器,也是屏障。他嘴裏念著口訣,一手橫於胸前,另一手指尖彙流,分成三股漸漸凝聚變粗的水柱。
這便是積蓄所有靈力的最後殺招。
此一招辨勝負,二者皆未留手,空氣中殺意彌漫濃厚有如實質。招式相撞碰出劇烈的反應,強大的風浪以此為中心向四周掀開摧折樹木。
時夭受到衝擊,想必顧襲清也不會好過,她咬牙承受著強大的衝力往前進了兩寸,眼淚都要被生生激出來,經脈受到的壓力更大。
然而正是這看似毫不起眼的兩寸——
風息雷止之時,時夭的竹節鐧正正刺入了顧襲清的左胸上方,鮮血在衣衫上綻出血花,又很快隱沒在玄色的布料中。
“嘖……”
到底偏了位置。
時夭一腳將顧襲清踹開,眼看著他重重地砸入冰泉深處,她冷汗涔涔地握住手臂,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附著驅妖所用的銀霜草汁液,張牙舞爪地盤亙在她的左上臂。
她懷著置對方於死地的心,顧襲清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