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章定益州（四）
善於察言觀色的楊修仿佛知曹操所思所想，輕笑一聲，拱手道：“丞相大人，臧大人對朝廷忠心耿耿，曾主動上表請求遣子弟及諸將之父兄家屬前往鄴城為質，忠心可見一斑。”
楊修話鋒一轉，笑道：“然而，畢竟是陶謙舊部，又與呂布、劉備有舊。”
楊修帶著詭異的笑容，在措詞之中有意把朝廷兩字咬得重重的。在曹營想方設法見縫插針挑撥離間，這是他和劉禪商量好的策略方針。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臧霸一聽心裏一沉，抬眼偷看了曹操一眼，卻見曹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深沉，他深知曹操生性多疑，頓時慌亂下來。
雖說朝廷即曹公，曹公即朝廷，然此一時彼一時。他有意遣人質之時，曹公心在朝廷，還是盡心盡力扶持天子，忠於王事，得到擁漢派一致好評。如今事過景遷，隨著曹操控製地盤的擴大，勢力漸漲，削平群雄，所向無敵，舉目天下唯有孫權和劉備堪稱敵手，曹操的野心也逐漸膨脹，逼迫天子劉協破了劉邦“非劉姓不王”的白馬之盟，建魏國封魏公，取漢廷而代之的野心昭然若揭。
在這種意義上說，身為丞相一手遮天的曹操可以代表大漢朝廷，但以天子劉協為代表的大漢朝廷未必承認曹操了。所以如此微妙的變化，被楊修巧妙地挑撥下，已觸動了曹操和臧霸敏感的神經。
臧霸又驚又怒，怒火攻心之下，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他拭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怒氣衝衝質問道：“楊主薄，你究竟什麼意思？朝廷即丞相，丞相即朝廷。一貫以來，我可是對丞相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臧將軍，你多心了。”楊修並沒有動怒，訕訕地笑了笑，答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並無一字為虛。”
曹操明知楊修意在挑撥，但是卻是不好指摘他什麼，因為楊修的本意是在幫助他。臧霸在青徐的勢力已經尾大不掉，成為心腹之患，曹操在世之世，臧霸還會服服帖帖，不敢有絲毫野心，但是半年之後，等曹操的接班人曹丕、曹植或者曹彰上台，不知是否能鎮得住這些驕兵悍將。但是也不能操之過急，如今內外交困，急促之間逼反了這些凶悍的“泰山賊寇”，隻怕青徐會一片糜爛，還是緩緩圖之吧。
想到這，曹操眼珠一轉，奸笑一聲，扶起了臧霸，朗聲大笑道：“奴寇啊，奴寇，老夫素知汝忠義，何須多心呢？”
臧霸也是久在官場浸淫多年之人，曹操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知道這個兩麵三刀的奸雄笑起來絕非好事，苦思冥想之下，終於計上心頭，涕淚俱下，哭天搶地。
“丞相啊，我臧霸原來是鄉間草莽亡命之徒，幸得丞相嚐識，才有幸加官進爵拜將封侯，光耀門楣，雖肝腦塗地也不能報答丞相大恩大德之萬一。怎敢有異心？”
哭到傷心處，臧霸透過捂住眼睛雙掌的縫隙觀察著曹操，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臉奸相，他之好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絕技。
“皇天後土在上，我臧霸對天地發誓，今生今世，唯丞相馬首是瞻鞍前馬後，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如違此誓天誅地滅！”臧霸跪地發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