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躺在床上,感覺腦袋瓜沉甸甸的,拿手一摸,是一塊半濕的麻布。把它從額頭上取下扔到了一邊。迷迷糊糊的伸手想去摸台燈的開關,結果卻摸到了一個人的肚皮緩緩的一起一伏的在喘著氣。嚇了一大跳,趕緊坐起身子,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仔細的一看是一個小孩,愣了半晌方才想起來,是南河。不由的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頓時又覺得口幹舌燥,於是便起身下床去廚房裏的水缸舀水喝。
一口氣連喝了兩大瓢的涼水,又來到院裏往頭上淋了一瓢,這才覺得舒服很多。轉身剛準備回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竟然是娘一個人坐在院門處的一個小木凳上。於是便放回了瓢舀走了過去喊了一聲∶"娘。"
"來,蹲下,給娘看看,好了沒有。"南江依言蹲在了娘的身邊,任由娘摸著自己的腦袋。不知道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南江不管和誰打交道,都會在潛意識裏不知覺的產生一種保持距離的謹慎。唯獨娘沒有,反而給了南江一種想要放棄所有思想防禦的感覺。可以說,如果說這個世界唯一能夠讓自己感覺是真實存在的便自己眼前這個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的娘。一瞬間,南江甚至在想,前世的一切的一切,快樂也好、痛苦也罷,都不過是一場夢魘。他就是南江,他就是眼前這個女人的兒子他願意就這樣一輩子都當這個女人的兒子。
"娘。"南江又喊了一聲,娘輕輕的答應著,又把南江拉坐在自己的腿上。南江坐在娘的腿上,看著娘的麵龐問道∶"娘,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娘愣了一下,而後看著南江的眼睛怔怔的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南江頭"嗡"的一聲,完了!日日防備還是漏出了馬腳。
眼見到自己懷中的男孩轉瞬間眼睛裏的驚慌失措,手裏感覺著男孩想要脫離懷抱的掙紮,南吳氏不覺心中一痛。隨即將他抱得更加緊了∶"娃兒,莫怕,娃就是娘的兒,娃就是娘十月懷胎由身上落下的肉。"見南江不再掙紮又悠悠的說道∶"隻是,天下的娘哪有不識自己兒子的,可自你病後,娘便覺得你不若從前。兒啊,你若是有什麼苦衷,說與娘聽,娘定不道與他人。"說完眼淚便湧了出來。
南江呆呆的看著滴落在自己身上的淚水,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半晌才啞著嗓子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說完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最後的判決。南吳氏默默的放開了南江,起身走進裏屋裏。在那一刻,南江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刀從當中鋸開了一般,正在撕心裂肺的想要嚎叫的時候,卻又看見娘從屋裏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個凳子。
走到南江身邊,南吳氏將的凳子放在地上,然後拉著南江一同坐了下來∶"你,不是江兒?"
"不,我是,隻是。。。。。。"南江突然間覺得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隻是如何?"南吳氏輕輕的對著南江笑了一下,而後又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珠。
"一時間,我不知該從何說起。"南江一點點的冷靜了下來。
"那就慢慢說來,反正此刻便隻有你我二人。"南吳氏緊跟著說道。
一直到天亮時分,南江才把整個事情說了一遍。南吳氏呆坐在自己的對麵,低著頭沉思著,沒有說話。南江知道,她需要時間來消化自己剛才說的一切,等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也就是自己最後審判的時刻。不管結果是好是壞,這一股腦把壓在自己心底的事情都吐了出去,這種解脫的感覺起碼在這一瞬間無比的舒暢。他站起身,又來到廚房,舀了水喝了起來。正喝著便聽見南吳氏在院裏對自己喊道∶"兒啊,給娘也打上一瓢水喝。"
聽到娘的呼喚,南江站在原地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心中頓時百感交集,想要去舀水,卻發現眼中一片模糊,淚水竟然可以多到讓自己看不清手中的瓢舀,而雙腿竟然會撐不住自己的軀幹。
娘見廚房半天沒有動靜,起身來到廚房。一進門便看見南江正跪趴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鳴鳴的哭著。連忙上前抱起的南江,半蹲著把南江裹進了自己的懷裏,一邊拍著南江的後背一邊對著南江說道∶"娃兒,莫哭,你說的,為娘竟有大半不曾聽過,故娘也不知該如何計較。可你眼裏絲毫未有作偽之狀,這為娘還是識得的!你就是娘的兒,明明白白就在眼前看著,如何做得了假。娘也是失了心瘋,竟會不認自己的兒,這天底下當真是再難找出如娘一般的瘋癲了。"感覺到懷中的兒子哭的更加急促,便扶起兒子的腦袋,用袖子去擦去他臉上的淚水,過了好一會,這才止住了哭。見兒子不再哭了,便放開了他,從地上撿起了瓢舀,在水缸裏舀一瓢水喝了下去而後又舀了一瓢遞給了兒子。南江站起身子接了過來喝了起來,見兒子喝著水,南吳氏又說∶"定是那河裏的妖魔,魘了兒的心智,走火入魔般的把夢當成了直。兒,不怕,明日娘便帶你去道觀裏給老君上香,請太上真君的法力護著我兒的周全。隻是,你今日說與娘的,切不可與旁人說道,莫教旁人把我兒當成了瘋癲。記下了嗎?""記下了,兒記下了。"南江放下了手中的瓢舀,看著娘,點著頭滿口的應到。"好了,舀了水去院裏把臉洗了,娘這就攤餅子給娃兒吃,昨日你兩碗酒吃完,便咕咚倒地人事不知,抬你回屋去睡,路上又吐了滿地。此時,必然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