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恩,你去吧,我這就吃藥。”媽媽的話打斷了她飄飄忽忽的思緒。

她嗯了一聲,背上書包走出門去。


02

出了單元門,才發覺小雨已經絲絲縷縷下起來了。初秋的雨打在臉上幽涼微冷,風也有了酷酷的寒意,一陣陣襲擊著她單薄的小身體。她想回家拿傘,又懶得爬樓梯,心想反正雨也不大,舅舅家就在城南,離得也不遠,坐公交車幾站地就到了,於是繼續向前走。

小區破舊的鐵門大開著,門衛老頭躲在門房裏和幾個閑人打紙牌。前一陣傳說這個破敗小區要拆遷,可久久沒有動靜。倒是臨近的那個叫作光華西裏的小區嘩嘩啦啦地破舊立新,一幢幢嶄新的米色高層居民樓拔地而起,建成了花園綠地、健身器材、保安物業齊全,帶電子門電子眼的高檔社區。襯得旁邊的這個老舊小區更像是非洲貧民窟了。

靠近大門口處有兩株銀杏樹,這是這個小區裏唯一的亮色。傳說它們的年齡足有五百歲。小恩非常喜歡這兩棵樹,覺得它們既古老又清新,既沉靜又華美,像是歐洲油畫裏的風景。這兩棵樹枝繁葉茂,圓圓的、密匝匝的葉片金燦燦的,比花朵還好看,在風中抖抖索索,發出好聽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樹下觀望那葉片,會有瞬間的迷醉感。月光皎潔的晚上,會見到年輕男女靠著樹幹擁抱親吻。親吻者十分沉迷的樣子,像是陶醉在蜂蜜色的異度空間中。

小恩一邊走一邊看著那銀杏樹葉,快出小區門口時突然從樹後躥出一隻白毛小狗,狂吠著向她猛撲過來,小恩本能地向左側一躲。這時,一輛山地自行車恰好駛進門,向她迅疾衝了過來,就像是一條翼龍迎麵飛來,她躲閃不及,右肩被翼龍的翅膀——車把狠狠剮了一下,她踉踉蹌蹌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她的姿態輕盈,屁股生疼,藍色牛仔裙像一朵倒扣的喇叭花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盛開。

騎車的是個高高帥帥的大男孩,見撞了人,忙刹住車子,又將車子“哐啷”一聲丟掉,向她跑了過來,一邊扶她起來一邊忙不迭地說著:“Sorry,sorry,怎麼樣,摔疼沒有?”

她被他扶起來,感覺右腳腕又麻又痛,臉上卻保持著平靜,一邊拍著牛仔裙上的泥濘,一邊笑笑說:“沒事兒。”

他輕輕扶著她的胳膊說:“來,走走,看摔哪兒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

“哎呀,肯定是摔傷啦,我今天算是闖了大禍!網上說雙魚座的今天不宜出門,還真是!走,上車,我送你去醫院吧。” 他一臉愧疚地說。

她搖搖頭:“真沒事兒,就是腳崴了,過兩天就好,不用去醫院,真的,你忙去吧。”

他想了想說:“那行,我送你回家吧。來,我扶你。你家在哪兒?”

小恩指了指前麵的單元樓。

他攙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向她家走去。他的個子很高,小恩的頭剛剛觸到他的肩膀。

小恩並不矮,在女生中身高屬中上,隻是偏瘦,頭發天生亞麻黃,有點發育不良,就像她表姐說的“整個一牙簽兒”。

表姐有點花癡,如果看到這麼帥氣的大男孩從天而降,非流著口水撲上去強吻他不可。花癡女強吻帥男生的事情在當下的校園裏似乎很流行、很時尚哎!好在小恩是“禁欲主義”,再帥的哥哥也不會讓她意亂情迷。即使有那麼一丁點兒心動神馳,表麵上也會平靜如水、淡定自若。

不過,靠在這位帥哥的身上這麼走著似乎的確有那麼點……暈暈的舒服,腳也不怎麼疼了。

“如果我有一個這樣的哥哥就好了。”小恩突然想。

小恩的心敏感地脫兔一般蹦跳了幾下。“難道我的生日心願真的實現了嗎?難道他就是我的那個心動男生?而且是個雙魚座男生哎!”她心下暗想。

她幾乎不敢看他,隻用眼睛餘光偷偷打量他。他穿著深藍色阿迪達斯運動服,耐克白球鞋,頭發濃密略微卷曲,渾身上下透著帥氣,不是冷酷造作拒人千裏的那種帥,而是比較親切暖心的那種鄰家大哥哥型。

他也不說話,側過臉看她。兩個人目光相交接,他衝她微微一笑。真是迷死人的微笑呢!像是陰鬱的天空突然間放了晴,刹那陽光閃閃。而且,他的目光那般清澈,陽光下的湖水一般透明而閃著光澤。小恩倏地躲開他的目光,心裏“怦怦怦”跳個不停。

兩個人都默然無語,冒著細雨慢慢走到她家樓下,進了單元門。

小恩輕聲說:“我家住六樓。”

男孩子觀察了一下,見這是一棟老式六加一的樓房,沒有電梯。

在黑魆魆的樓梯口,他停下,看看她的臉,又看看她的腳,說:“要不我背你上樓吧。”

她搖搖頭說:“不用!”

他態度堅決地走到她麵前,背對著她,說:“來吧,背你!必須的!”

小恩退後半步,說:“不用,真不用!”

男孩子有些不耐煩,眉頭微蹙,說:“不用什麼不用,再爬樓,你的傷會更厲害的,你要是殘疾了,我可負不起責任!小妹妹,別不好意思啦!”

說罷,他不由分說蹲下身子,右手臂一掄將她背起,邁開長腿上樓。

她乖乖伏在他背上,兩手怯怯地摟住他的脖頸。感覺真奇怪,自己怎麼會在一個陌生男孩子的背上呢?他的後背好像又妥帖又暖和,帶著男孩子身體特有的一種味道,讓她覺得安全舒適、微微的興奮,又恍如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