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這一世界上的最後環節便是收割,一切都為收割做預備。就像農夫的播種和插秧,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鐵鐮的雪刃。起初的隻有那尖利的“嚓”的一聲。如果一個人想得出這樣的結論,到處都可以得到啟示。雁的飛翔從方向的意義上理解,不過是距離的反複抵消,它們在逆向追尋恒定的季節並在那季節裏最終收斂了雙翼。蛙聲在雨後誕生又終止於寒風裏。瓢蟲以它半球形的背部的七星試圖與天穹的星圖相映證,然而它的色彩必要在那黑暗裏隕落,它也不過是那蒼茫的時間裏瞬間的占有者,它從降生之時就已經麵對將要吞噬掉那不朽迷夢的暗伺者。我想到童年時代捕捉一隻蚱蜢時的情景——我們早已為它設計了一個提前量,它運足力量的跳躍正好落到金色草帽的覆蓋之下。它以為已經逃脫捕捉的危險時卻恰好落入了捕捉者的圈套。金色的草帽用光滑的麥秸編製,以長長的線條盤旋而形成一個險厄的漩渦狀,它牢牢地扣在蚱蜢的頭頂,仿佛重新籠罩了一個低矮的天空。陽光可能從那漩渦的縫隙裏透入一點點,但它僅僅是以外部的無限空曠否定了那金色內核裏掙紮著的自由。那隻蚱蜢根本不知道在一瞬間發生了什麼。我與小夥伴們叫嚷著,輕輕地將它捉住,給它的腿上拴上細線——就像給一個死囚戴上鐵鐐。我們又給它的後麵係上樹葉,讓它像老牛那樣架起重碾並拖著重負前行。我們將草梗或野花扔到它身上,然後讓它跌入陷阱。它又怎麼能夠想到,自己苦痛的末日是在幾個孩子的遊戲之中,它隻能感受到能夠感受到的,它覺得身體變得笨重,雙腳被絆住,卻不能看到那遊戲本身。
它的最後的目的原本是這樣嗎?它的目的原來並非它本身所懷有的那一個,而是在自己的目的之外仍有一個嚴厲的目的在冥冥之中等待著它,那個目的屬於別人的快樂。快樂的遊戲,它出自幾個孩子偶然迸發的靈感。或者說那靈感乃是天賜。當我從童年的那些沉入黑暗裏的細節裏觸摸到這一細部時,我感到自己已經碰到了尖硬的、甚至是鋒利的金屬棱角,它閃著火花卻又是那樣冰冷,讓人從內心裏透出寒氣。它極易讓人想到耶穌在走上十字架之前所經曆的一切,他被眾人所嘲弄,他的意誌淪為苦難的見證。他在別人的戲弄裏流盡了血,他不可能拔掉別人給他釘上的釘子,因為那是別人給他釘上的。這樣的聯想可能有點褻瀆的意味,然而從神的天庭向下俯瞰,一個人和一隻蚱蜢所得到的福佑和懲罰應是相等的,否則天秤就失去了它的公正和公平。
也許我們就不該凝視任何事物。我曾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的一切可怕的經曆。也許那是5 歲或者6 歲,我似乎對自己所處的世界有了一些了解,這種了解放大了無知的邊界,世界總是以其神秘的一麵向我們展開它的扇屏,就像孔雀一樣既燦爛耀眼,又給你以恐懼的色彩,因為你更多的時候不明白那色彩的喻義。那一次,天色漸漸暗下來,空間仿佛出現了某種密集的雜質,它使黑暗一點點加深,祖母和母親很晚還沒有回來,她們在外麵忙著幹活兒。我與世界的聯係被黑夜的屏障所割斷,我的眼睛與牆壁、家具、窗戶以及所熟悉的一切之間,塞滿了另外的漆黑的東西。我第一次感到了人的絕對的孤立,仿佛自己從來就沒有立足之地。
我想在這一世界上的最後環節便是收割,一切都為收割做預備。就像農夫的播種和插秧,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鐵鐮的雪刃。起初的隻有那尖利的“嚓”的一聲。如果一個人想得出這樣的結論,到處都可以得到啟示。雁的飛翔從方向的意義上理解,不過是距離的反複抵消,它們在逆向追尋恒定的季節並在那季節裏最終收斂了雙翼。蛙聲在雨後誕生又終止於寒風裏。瓢蟲以它半球形的背部的七星試圖與天穹的星圖相映證,然而它的色彩必要在那黑暗裏隕落,它也不過是那蒼茫的時間裏瞬間的占有者,它從降生之時就已經麵對將要吞噬掉那不朽迷夢的暗伺者。我想到童年時代捕捉一隻蚱蜢時的情景——我們早已為它設計了一個提前量,它運足力量的跳躍正好落到金色草帽的覆蓋之下。它以為已經逃脫捕捉的危險時卻恰好落入了捕捉者的圈套。金色的草帽用光滑的麥秸編製,以長長的線條盤旋而形成一個險厄的漩渦狀,它牢牢地扣在蚱蜢的頭頂,仿佛重新籠罩了一個低矮的天空。陽光可能從那漩渦的縫隙裏透入一點點,但它僅僅是以外部的無限空曠否定了那金色內核裏掙紮著的自由。那隻蚱蜢根本不知道在一瞬間發生了什麼。我與小夥伴們叫嚷著,輕輕地將它捉住,給它的腿上拴上細線——就像給一個死囚戴上鐵鐐。我們又給它的後麵係上樹葉,讓它像老牛那樣架起重碾並拖著重負前行。我們將草梗或野花扔到它身上,然後讓它跌入陷阱。它又怎麼能夠想到,自己苦痛的末日是在幾個孩子的遊戲之中,它隻能感受到能夠感受到的,它覺得身體變得笨重,雙腳被絆住,卻不能看到那遊戲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