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小姐莫慌,現在趕緊用三錢紫陽花煎水,給二位公子服下,先讓他們把尚未消化吸收的毒物催吐出來。草民這就開個方子,連續服藥七日之後,體內蓮華躑躅之毒自可祛除七八。隻是……”章郎中的話說到一半咽了下去。
“隻是什麼?章郎中你不妨直說,救人要緊啊!”王璽急得眉毛快燒著了。
章郎中愁眉鎖眼,喃喃地說:“隻是這方子中最重要的一味藥材不死鳥,怕是要王土司大人您親自跑一趟馬盤司了。不死鳥乃滇藥之瑰寶,其根葉均可入藥,實乃解毒祛惡、拔毒止痛、活血化瘀之神藥,因其卓越的解毒修複能力,而被命名為‘不死鳥’。不死鳥藥材名貴,生長環境特殊,四川並未出產。早些年,草民去滇緬一帶遊醫采藥,有幸挖到一株,後來草民將這株不死鳥帶回龍州,一次機緣巧合下賣給了李土司。若是李土司尚未服食且願意拿出來,二位公子的病情還有轉機。倘若……”
聽到章郎中的話,王璽心煩意亂,如坐針氈。龍州的百姓誰不知道薛、李、王三家土司早已各自為政多年,雖還未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但早就因各種利益糾葛矛盾重重。現在要王璽去求李蕃,王璽真拉不下這個臉。可王樾、王煥都是王璽的親生骨肉,這該如何是好?
王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打斷了章郎中的話:“章郎中,難道就沒有其他能解蓮華躑躅之毒的藥材嗎?”
章郎中堅定地答道:“根據草民畢生所學藥典醫書記載,以及行醫多年的經驗,尚且隻有不死鳥能克蓮華躑躅之毒。”
王璽歎了口氣,捏緊拳頭,對晴雪吩咐道:“你快去抓紫陽花煎水,給二公子、四公子服下,要快!”
晴雪點點頭,急忙地跑去抓藥。
百感交集的王璽躊躇不定,來回踱步。一方麵,他不想低三下四去求李蕃,就算在李蕃麵前裝孫子,李蕃也不一定願意拿出不死鳥。抑或是那株不死鳥,李蕃早已服食。另一方麵,他急於要救他的骨肉至親,畢竟是親生兒子,不是外人。王璽心裏兩隻大紅公雞激烈爭鬥著,互不相讓。
正當王璽左右為難之時,落梅氣喘籲籲跑來,淚眼婆娑地向王璽報告:“老爺,不好了!五公子,五公子他……他沒了……”
“什麼?”王璽跌入萬丈冰窟,極寒霎時圍過來,冰霜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無法接受,寧願是自己聽錯了。
王璽等人衝進王坦房間,隻見體態臃腫的王坦身著中衣,趴在桌子上,皮膚灰暗,嘴唇、指甲發灰發黑,口吐白沫,軀體已經僵硬變冷,顯現出淺色屍斑。桌上燈裏的鬆油已燃盡,王坦右手邊放著打開的牡丹雕花木盒,裏麵隻剩下三顆果脯,地上散落著一本《三國誌》。
聽到噩耗的三夫人田文娘匆匆趕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兩眼一黑昏了過去。辛夷見狀也差點昏厥。聞訊而來的王鑒和王濟幾乎快要站不穩。
章郎中忙問道:“大公子、三公子,你們昨晚吃過這宮廷果脯嗎?”
王鑒搖了搖頭:“昨晚本來說要吃的,但還要整理白馬、虎牙、黃羊三寨番民戶籍,忙起來就忘了吃了。”
王濟接著答道:“我從來不吃甜食。況且昨日白天在正南山練了一天劍,甚為乏累,昨晚又和幾位兄弟商討番地巡防事宜,我回房就直接躺下歇息了。”
“兩位公子沒吃過那就最好。”章郎中暗暗感歎,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章郎中試了試王坦的脈搏和鼻息,掀開王坦的眼皮,其瞳孔散大無光,眼下溢血。章郎中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對王璽說:“請王土司大人節哀順變。”
章郎中的話讓王璽猶五雷轟頂,似夜遊出行,若鬼魅附身,如魂魄出竅,麵色蒼白像紙,神情迷茫。
“不可能的!坦哥哥還要帶我去摘白藨呢……”辛夷無法相信天天和她打鬧說笑的王坦再也醒不過來了,扯著章郎中的衣袖,淚流滿麵,“章郎中,您是不是看錯了……”
章郎中默不作聲。
辛夷鬆開手,眼淚止不住地流著,任淚珠在臉上胡亂濕花紅妝。
“王土司大人,從身體僵硬程度來看,五公子恐是昨夜二更時分就已毒發殤亡。從毒發症狀看,五公子中的也是蓮華躑躅之毒。與二公子、四公子有所不同的是,五公子一次食用含有蓮華躑躅之毒的果脯過多,進而殤亡暴斃。”章郎中勸慰王璽,“王土司大人,人去不能複生,您趕緊拿個主意吧,拖久了二公子和四公子體內的蓮華躑躅之毒會滲透進五髒六腑,到時候恐亦命懸一線啊!”
王璽仔細回想起來,當日朝貢之後,他去麵見張太後,張太後說他忠君體國,當即賞賜了他六盒宮廷果脯。他將這六盒宮廷果脯視若珍寶。在回龍州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將六盒宮廷果脯藏在轎子裏,就連轎夫都不知道,更何況薛忠義、李蕃二人。薛、李二人絕無下毒的機會,隻能說明從一開始這六盒宮廷果脯就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