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結束之後,黎家救援站的幾人將那據說是古氏一族長老的老頭子拿捆仙鎖綁了,拖進了柴房去問話。
在那裏,他們談了雖不到一炷香,齊淵卻覺得過了一年。忽然樓上傳來季緣的喊聲“你敢!”不一會又聽季緣失聲道:“不行。”可他很快又都壓低語調,似乎害怕有人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
之後傳來的聲音還是依稀不斷。隻言片語,使本就不安的人們更加騷動。
在曆經了半個時辰的洽談後,他們相繼走下。見五人神情肅穆,誰都不知結果如何。直到季緣走近齊淵時,他看到她麵上的一絲微笑。
她說:“很好,接下來我們去醉中仙找一個人。”
春雨瀟瀟,台下也沒有幾個人看,台上卻是依舊唱著。
這種草台班,唱一天便是一天的飯錢,縱是刮風下雨也不敢間斷。就算唱一場賺不了幾個錢,拚拚湊湊也過了一天。
過了申時,天色也越發昏了,裹著冷雨,衣服上一層潮氣,更是冷得幾乎透入骨髓。場子裏的人又走了些,更稀了。
夥計反倒是愈發熱情,摻茶送水絲毫不敢怠慢,這時候還肯坐在下麵看的,都是鐵杆的老客了。
角落裏卻有一個人從未見過,夥計用袖子擦擦臉,借著晦白的天色朝那邊看去,那人看上去大約三十上下。
帶了頂豁了邊的破鬥笠,下麵露出披散的長發和高聳的顴骨,衣冠不整,幾乎破爛成碎片,身形很是單薄,瘦得皮包骨頭,又顯得極是憔悴,隻早春時節,卻光腳穿了雙破草鞋,竟是個乞丐模樣。
乞丐如何混進場子裏來了,許是避雨的罷,夥計正想著要不要趕他走,望那邊走了幾步,卻發現些異樣,這人衣衫雖然又破又髒,手腳卻甚是白淨細膩,絲毫不像乞丐模樣,腳上的汙泥間還看得到被草鞋打出的破碎的血泡,草鞋繩上也滿是血跡。
這人是個什麼來頭,夥計噥咕著,便也不去管他了,弄不好倒惹出麻煩。
看那人卻像是個懂行的,雖然一聲不吭,偶爾抬了抬頭,卻皆在關節上,一雙眸子的精光似在鬥笠裏一明一滅。
場子裏忽然一陣的掌聲,雖然稀落,鼓的人卻都分明賣了力。
一個小旦款款走上台,與那小生念了幾句白,便咿咿呀呀的唱起來,台下先前還稀稀落落的議論著,此時卻已鴉雀無聲,已似醉了。
這小旦給人的第一印象卻不是漂亮,是一種風情萬種的媚,一直媚到骨頭裏,一笑一顰間,眼波流動,嬌花嫣然,仿佛骨頭都酥軟了。
雖則眉清目秀,皓齒紅唇,人卻已忘了那玉人一般的相貌,隻陶醉於那媚目之間。
雖止在這地方丈餘的淺台上,卻似已身處瓊花園中,瑤碧仙鄉,鳳笙繚繞,不知今夕何夕。
角落裏那人的眼中也分明顯出迷離的神色。回想外麵牌子上第一個寫的是個叫景鈺的,想來便是他了。
卻又不由有幾分詫異,如此的人物,如何會隻呆在這草台戲班裏。
一場戲完了,景鈺施了個禮便要下去,下麵一陣喝彩聲,不絕於耳。班頭隻是陪著笑鞠躬:“各位都是老客了,也知道,景鈺向來一日一場,從未破例,還望諸位多多包涵了。”
一個客人站起來,“不就是嫌今天客少麼,我出十兩銀子,讓他再唱一折,也不枉了我們幾個這個天守著他。”
班頭愣了愣,意思有些活動,衝景鈺使了個眼色,景鈺卻靦腆笑了笑,並不答言,意思隻是要下台去。
“這樣,我再單給景鈺十兩如何,今日定要唱了這折再走。”
場子裏的人紛紛讚成,又鼓掌喝了起來。
夥計回過頭,角落裏那人已經走了,再轉回來時,台上景鈺也不見了。
院門隻虛掩著,那人猶豫了一下,伸手吱呀一聲推開來,門甚是朽敝,生著苔蘚,一推一闔便似要散架了。
院子甚小,地上積著雨水,屋前一棵老石榴樹,枝葉極是茂盛,雖在夜間,也顯得濃翠欲滴。兩間瓦舍,低矮而破敝,似很久沒有整葺過了,牆下雜草叢生,牆上也泥灰剝落。
石榴樹下便透出殘破的窗紙間熒熒的燈光來,窗紙上映出個單薄的人影,坐在桌旁,用手支著頭,不時傳來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聲。
那人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進來。”裏麵那人好不容易止住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