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樹葉被肢解的聲音
“什麼?”薩爽被他如此直接的問法搞蒙了,胳膊使勁用了用力,還是沒能掙脫出來。
她也急了,抬頭看著方闊,有些尖利地喊道:“你抓著我幹嗎,趕緊放開!”
方闊固執地抓緊手裏細細一截手腕,仿佛這樣就能抓緊薩爽整個人一樣,表情帶著少年人的決絕:“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你有病吧!”薩爽看了看路上稀稀拉拉的學生,內心窘得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另一隻手使勁捶方闊的胸膛:“放開我!”
“我不放!”方闊也不躲,就這麼硬挺著站在原地承受她的擊打:“你不說答案,我不會放手。”
薩爽一邊掙紮一邊罵:“方闊你大爺的!你丫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我就給他本書,你腦補那麼多!”
方闊看她紅著臉掙紮個不停,臉上的表情少了一些決絕,多了幾絲笑意:“這麼說,你沒看上他?”
薩爽氣得使勁踢了他小腿一下:“你管我看沒看上!你他媽的又不是我爹!”
每次一聽薩爽爆粗口,方闊莫名就覺得心情很好,手上的力道漸漸鬆了。
薩爽趁機抽回自己的手腕,擼起袖子來看了一眼,發現周圈紅了一片,揚起臉來罵道:“你丫是不是出門吃錯藥了!你等著方闊,這帳我早晚跟你算清楚!”
現在打也打不過他,隻能秋後再算賬了!
薩爽氣呼呼地轉頭就走,另一隻手扶著自己被抓紅的手腕。
方闊趕緊從後麵追上去,像犯了錯的小孩一樣,耷拉著肩膀跟在薩爽身後,邊走邊道歉:“對不起,我沒控製好力道,弄疼了吧?要不我給你吹吹。”
薩爽氣得猛地站住身子,轉過身罵了一句:“滾!”
——
祁嘉述沿著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腦子裏不斷回放幾分鍾前的事。
他走到校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薩爽的手腕被方闊抓住,她在仰頭對方闊說著什麼。
他在原地站住。
看到薩爽仿佛在用力掙紮時,他把書包和帽子扔到地上,邁開大步往回跑,隻不過剛跑出沒幾步,方闊就鬆開了手。
然後他在半路上停住腳步,遠遠地看著那倆人一前一後往教學樓的方向走了。
保安跑來問他怎麼了,他說沒事,而後慢騰騰地轉身回到校門口,從地上撿起書包和帽子,拍了拍上麵沾上的塵土,把書包背到身後,戴上帽子,回到了原來的路線上。
申城的主街道上沿路有很多楊樹,在深秋的季節裏像天女散花一樣,飄飄灑灑落了滿地的葉子。
祁嘉述一步一步地踩在幹枯的葉子上,樹葉被肢解的聲音伴隨了他一路。
到家後,祁嘉述從書包裏掏出薩爽那本曆史書。
書皮有些磨損,書頁也卷角卷得很厲害。
他把那些卷角挨著捋平,用手指壓了一會兒,再放開,那些角卷土重來,又卷成了之前的樣子。
卷角卷成這樣的書,他隻在小學時見過。
就像薩爽一樣,他隻在小學時才擁有過這樣的朋友。
在校門口把書包和帽子從地上撿起時,他能感覺到心裏有一股陌生的情緒在往全身蔓延,幾乎同時,方闊和薩爽一前一後的背影在他腦子裏清晰成像,保持了一秒後,被他強行逐出體外。
他用了一路的時間去按住莫名翻滾的心潮,壓下其它貪心的念頭。
此時坐在書桌前,他終於成功把那些細密的情緒全都磨鈍,心情平靜地翻開那本沾染了主人熱情的曆史書。
書頁上基本全是綠色記號筆勾出來的新痕跡,舊的勾畫痕跡寥寥無幾,全是用黑色碳素筆勾的,有的線條甚至跑到了文字裏,把幾個字攔腰斬斷後,又拐回了原來的軌跡。
祁嘉述淡淡笑了一下,將自己的書拿過來做了一個對比。
一本卷角卷得像是從舊書市場回收回來的,另一本則嶄新得像是剛從印刷廠拿回來的。
他把自己的書放回原處,繼續一頁一頁地向後翻薩爽的書。
翻到某一頁,他的動作突然頓住。
片刻後,他一個人無聲地笑起來。
給馬克思戴帽子和口罩的做法,倒是蠻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隻是帽子和口罩的尺寸,看起來好像有點過於隨意。
祁嘉述低頭端詳了一會兒,從書包裏摸出鉛筆橡皮,開始在原作的基礎上進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