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聽到別人口述的感恩,餘音心裏就越是作嘔。
感恩一詞是那麼的輕飄飄,是那麼的容易出口,而她卻付出了整整三千年,甚至於她的父親至今屍骸都散落各地,她的母親尚在幽冥鬼域一日又一日地經受鬼獄的刑罰。
都說感恩,誰付諸過實際?
又或者說,餘音需要的是他人的感恩或同情嗎?
不!
不是!
她需要的是血債血償,需要的有朝一日正常地生活,需要將她的母親從幽冥鬼域中救出來。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餘音的雙眼通紅無比,幾近化為實質的怒火噴薄而出。
可她旋即冷靜下來,指甲扣緊皮肉裏,麵上重歸淡然地對晏子恪說道:“晏道友怕是誤會了,我不需要你們的感恩,你們也不必同情於我。”
誰同情誰?
整個道門的修行者修為一落千丈。
聽江勝清說,甚至有化神期跌倒金丹期,然後接受不了,懸梁自盡的。
這群人當初修煉便有如青雲直上,卻不成想是搭了一條名為餘音的通天坦途,如今這坦途被撤,所有人齊齊墜下,少不得就有脆弱的人選擇赴死。
而餘音自己倒是爐火純青,節節攀升。
到底是誰同情誰?
可能晏子恪自己也想到了餘音的話裏所指,臉色忽明忽暗,最終歎了一口氣,說:“道門人心漂浮,是該受一受磨礪了。之前無上樓一行,暴露出了多少問題?可刮骨療傷之痛是哪個宗門都不願意承受的,最終也就隻能供著我們這些天之驕子,由著我們繼續不經世事。”
典籍上的那些呼風喚雨的先賢們,幾時同現在這群修行者一樣弱不禁風?
無非是沒吃過苦罷了。
晏子恪自己明白,但又不得不隨大流,維護自己的師弟。以至於當時在無上樓起的那一場衝突,晏子恪再不情願,都得站出來,否則回到宗門,這些師弟在師父麵前,還得參他一腳。
餘音對晏子恪表露出的這份愁思沒有任何的反饋,她隻是點了點頭,問:“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就要進去了,你請自便。”
說完,餘音作勢要走。
豈料晏子恪仍舊不讓,甚至張開手臂擋住餘音的路,說道:“我,我們,為了不讓餘道友在無上樓的那一番話白說,我們打算奮起反抗!”
反抗軍嘛。
餘音聽江勝清說過。
江勝清說,從高玉組建誅魔軍起,道門裏其實就誕生了一股暗中忤逆高玉的勢力,這群人多是年輕人,或是心懷抱負,想要取高玉而代之,或是對餘音感激,想要推翻高玉。
總之,這群人的行動雖然沒有引起高玉的重視,但已經在年輕一代的修行者中有所名聲了。
“我知道有這麼一撮勢力。”餘音點了點頭。
晏子恪臉上一喜。
卻聽到餘音往下說:“但這與我何幹?你們的所作所為都該是為了自己負責,請不要打著我的旗號,好似在為我報仇似的。”
餘音的話叫晏子恪愣在當場,等他回過神時,餘音已經越過他,拾級而上,往樓梯盡頭的門那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