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路川剛起便被掌門白猿公找了去。
路川一言不發坐在椅子上,白猿公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路川知道掌門找自己所為何事,所以一語皆無,白猿公則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故此也並未說話。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白猿公才開口道:“前段時間你離開,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飛天劍訣我一招都還沒學會,怎會離開。”
“我聽人說昨天你剛回來就打了朱家大山的三寨主,可有此事?”
“有。”
白猿公說完之後死死盯著路川,本想著能看到路川知道自己犯錯之後的羞愧和後悔,卻不料路川隻說了個輕飄飄的“有”字,神情坦然,沒有半點悔過之意。
這幅樣子讓他莫名的火大,他忍了三忍,終於還是壓下了火氣,克製住對路川的殺意,長出了一口氣,盡可能平靜地說道:“你可知自己闖了大禍?”
路川驀然抬頭,用無比驚奇詫異的眼神看著他說道:“掌門怕朱家大山的人?”
路川的話溫吞如白水,沒有絲毫過冷過熱的溫度,但白萬漠卻感覺路川的話,配合著這種眼神,是那樣炙熱,炙熱得以致於自己都不敢直視。
白萬漠生怕被路川發覺此刻自己心中的那一絲退讓,一絲緊張,連忙轉過身去,背對著路川說道:“怕倒不至於,隻不過飛天劍院和朱家大山也算是老鄰居了,要是在這件事上鬧得不愉快的話……”
“我明白您的意思,咱們不是之前就說好了嘛,我雖住在劍院,卻不是劍院弟子。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連累劍院的。”
說完路川微微一笑,便轉身告辭了。
看著路川瘦削的背影,白萬漠心中十分複雜,他想叫住路川,可話在喉嚨裏轉了幾圈,都沒能說出來。
路川走後,白萬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重重地歎了口氣,整個人都顯得蒼老了許多。
短短的一次談話,對堂堂飛天劍院的掌門竟有如此巨大的影響,而對於路川,卻還不及秋風落葉來得實在,秋風落葉至少還能讓他有些萬物凋零的悲戚。
自從見了李默君之後,他幾乎日日都去月笳客棧,李默君也時常會到客棧裏來,兩人相處得十分融洽。
這晚,李默君從客棧中出來,沿著路往月牙庵的方向走去。
幸好是路川喝多了酒已經睡下了,不然肯定非要送自己不可。
想到這裏,李默君抿了抿嘴,好像嘴唇上有蜜似的。
走了不到半裏路,她突然停住腳步,微微一笑說道:“既然跟來了,就出來吧,難不成還要一直跟到庵裏去?”
話音剛落,背後便傳來腳步踏沙的聲音,隨後一道輕輕的聲音輕輕響起,“默君姐……”
李默君先是一愣,隨後又恢複了常態,轉過身來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個小丫頭。”
“姐姐怎麼知道的?”
“姐姐聞到你身上的香氣了呀。”
沈楚楚微微一笑,低下了頭,兩隻手不停擺弄著自己腰上的綢帶。
李默君見沈楚楚短襖長裙,一身女兒裝,心裏一動,隨後笑道:“時間過得真快啊,楚楚都長成大美人了。這大半夜的,不在劍院睡覺,穿著女裝偷偷跑出來,是不是和哪家男子有約會啊?”
“姐姐可別說笑了,我生來就有些男兒氣,就算……也比不上姐姐……”
“你可是飛天劍院的小仙女,怎麼這麼沒自信啊?你……是來找路公子的吧?”
沈楚楚微微點了點頭。
“他在客棧裏呢,有些喝多了,你快去看看吧,不然他恐怕要折騰到地上睡一宿了。”
說完轉身就走,是那樣的倉促。
“姐姐……”
李默君再次駐足,隻是這次沒有轉身,而是背對著沈楚楚,淡淡說道:“妹妹還有什麼事嗎?”
沈楚楚鼓起勇氣說道:“姐姐……是不是也喜歡路川?”
沈楚楚清楚地看到李默君的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隨後立即恢複了正常。
李默君哂然一笑,“你忘了,姐姐是個出家人,這輩子……是不能喜歡任何人的。”
說完之後毅然決然地向著那月亮升起的地方走去,月光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隻是背影清瘦,形單影隻,難免讓人有些憐惜,有些心痛。
若她背後的人是路川,路川斷然不會忍心看她如此離去。
但路川不在,他看不見,而沈楚楚,不是他。
等路川醒來時,他看見有一女子跪坐在地上,雙手為枕,伏在塌邊,兀自未醒,隻是臉朝裏,看不清麵容。